倫敦佳士得春拍期間上了一批高古陶瓷，其中拍品編號37唐加彩打馬球女俑估價15,000-20,000英鎊，最終以47,500英鎊拍出。

 

     二十多年前每一天的黃昏，亞榮（假名）總是買半打啤酒，坐在東街他的店前幹活。他先從木箱中拿出斷成十塊八塊的唐加彩人騎馬俑，一堆一堆地將它們分開，放在木箱的蓋板上，才開始動手將它們改裝。

 

唐加彩打馬球女俑  來源：倫敦佳士得

 

     本來平平無奇的紅陶加彩人騎馬俑，經他改裝後，四隻馬腳遂變成前後伸展，如騰雲駕霧一般、人俑腰身向下彎曲、左手向下、右手上揚，作打馬球的姿態。

 

     這類改裝加彩打馬球俑當年不貴，男的賣一萬多，女的賣二萬元一隻，膠座免費。

 

     改裝打馬球俑用的是原裝唐朝紅陶，因此可以通過熱釋光分析。又因為利用它們騙財非常容易，很多香港、外國行家因此買回店做貨。外國行家一隻打馬球俑賺幾倍至超過十倍利潤是等閒事。

 

     高古陶俑如漢代的、唐代的經過改裝之後，往往一本萬利。

 

     凡是容易賺錢的生意，總是很多人搶住做。荷里活道一個古董商，賣改裝陶俑賣到街知巷聞。亞榮與他相比，直是小巫見大巫。

 

     他聰明，或者說蠱惑的地方是不會將陶俑作出大改動，只是添加裝飾物，例如將肥婆俑改裝成肥婆抱雞俑、肥婆抱猴俑或肥婆抱小孩俑，件件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添加的物料因為亦是唐朝紅陶，所以亦一定可以通過熱釋光分析。

 

     這種行騙手法流行了很多年，一直到牛津可以準確地分析到同時代但不同窰燒造的胎料才戛然而止。

 

     根據非正式統計，全世界的三彩、加彩打馬球俑不會超過一百件。

 

     一直以來，我買進泥頭（陶俑）有一大原則，就是已完全修補的不買。

 

     在古董行業，以修補為生或賺大錢的高手起碼有三、四個。他們的手藝可以用偷天換日這四個字來形容。經他們修補的泥頭，非但一般古董商，就算是資深古董商也看不到修補的痕迹，除非照X光才知道修補的地方。

 

唐三彩加彩打馬球女俑   來源：J. J. Lally & Co.

 

     唐三彩打馬球俑二十多年來我見過的不會超過五隻，而每一隻的貨主叫價都非常驚人，令我不得不放棄。

 

     有藏家朋友問我如果收藏唐朝陶俑，應該收藏三彩陶俑，還是加彩陶俑，我給他的答案是三彩陶俑。誠然，三彩陶俑比較昻貴，有時昻貴過加彩陶俑十倍不止，但三彩陶俑觀賞價值高、容易保存原來狀態、亦容易知道修補的狀況，長遠來說，市場價值肯定高得多。

 

     我雖然說三彩陶俑比較容易知道修補的狀況，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入行初年還是不斷上當。

 

     有一年我在上環永吉街誠利商場一個大圈仔的店舖用十一萬買了一隻唐三彩中馬。我滿懷高興以為買到一件好貨，回到店舖之後即刻用棉花沾滿瓦斯通，敫在馬頭與馬身修補接合的地方。半小時後，我用牙刷將接合處的泥和膠刷走，再用清水洗乾淨之後，才發覺馬頭和馬身根本不屬於同一隻馬。

 

     這樣的一隻組合馬，我賣了三年也賣不出，最終以賤價出讓給一位日本收藏家。

 

     初哥固然看不出嚴重修補的泥頭，有時連大行家也一樣走眼。

 

     有一年我在一個修補專家的露台無意中看到幾十塊灰陶在曬太陽，我當然不敢問原來是甚麽器物。幾星期後，幾十塊灰陶變成一組灰陶跪俑。再過了大約半年，同一組灰陶跪俑竟然出現於一個外國大行家的展覽目錄上，而竟然又完全見不到修補痕迹。

 

     據聞單是修補費，每一隻要四十萬港元。外國大行家一隻要賣多少錢才可以對本對利？買家又知不知道一隻灰陶跪俑本來斷開十塊八塊，有一些還是從漢代碊破的畫像磗切割下來的配件？

 

     很多人說古董行業水很深。你同意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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