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政情

2022-11-23

「女版喬布斯」詐騙案的三點啟示

　　今年1月，美國北加州聯邦法院的陪審團裁定科技界女騙子霍姆斯(Elizabeth Holmes) 犯下四項欺詐罪，上星期五(18日) 該法院一位法官宣布判她入獄11年零3個月，明年4月27日開始服刑，因為38歲的霍姆斯現正懷著第二胎。
　
　　霍姆斯20歲那年從斯坦福大學化學工程專業輟學，拿著學費到矽谷(內地稱硅谷Silicon Valley)註冊了一家公司，目標是將自己設想中的快速驗血機由概念變為現實，造福人類。這個大膽的決定改變了她的命運，而多年後也讓眾多政界、商界、投資界名人為她的「理想」付出慘痛的代價。由於創業理念高尚，加上談吐充滿自信，她最初成功說服一位閨蜜的父親(Tim Draper)為她的公司Theranos投資100萬美元。此後她的事業蒸蒸日上，巨資滾滾而來，其估值曾經高達90億美元，她本人被稱作是最年輕的女億萬富翁，屢上雜誌封面，還經常應邀發表講話，與前總統克林頓、馬雲等國際名人同台，一時風頭無兩。霍姆斯有意模仿蘋果公司創辦人喬布斯(Steve Jobs) 的風格，總穿深色樽領衫，因此被稱為「女版喬布斯」。從媒體對於相關事件的報道中，能夠發現人性的諸多弱點，並得出三點重要的啟示。
　

（AFP）

　
編個好故事騙倒諸多大師
　
　　第一點啟示是好故事可以騙倒很多人，有經驗的人也難免被花言巧語打動，因此做出重要決定之前必須冷靜思考，尤其是涉及投資。
　
　　Theranos的最初投資者和支持者多數是被霍姆斯的「初心」和「願景」所打動，沒查清楚這個「願景」是否可行就高高興興「上了賊船」。霍姆斯利用其外表和舉止給人以誠懇可靠的印象，同時發揮其在人際溝通方面的特長，對自己和公司做了完美的包裝。比如，她用美國大發明家愛迪生的名字將所謂的快速檢測機命名為「愛迪生」，聲稱用針刺指尖取得幾滴血就能通過這台小機器得出很多化驗報告。
　
　　在取得最初的成功之後，霍姆斯不斷用已經為其背書的名人作為「槓桿」，撬動下一個更大的「獵物」。最早向Theranos投資的Tim Draper是著名風投大師，他聽了霍姆斯兩個小時的介紹之後決定向她的公司投資。由於他管理的風投基金在業內聲譽卓著，是Hotmail、雅虎電郵、Skype、百度以及特斯拉的早期投資者，因此他的投資讓霍姆斯在得到一大筆資金的同時還有了「信譽」，能繼續吸引其它風投入資。可惜的是，Tim Draper投資前沒對Theranos做充分的盡職調查，不知道用「愛迪生」根本做不出來那些血液分析。
　
　　為了爭取大公司的支持與合作，霍姆斯還在「愛迪生」的臨床試驗報告中擅自貼上著名藥企輝瑞(Pfizer)和先靈葆雅(Schering-Plough)的公司標誌(logo)，誤導多家連鎖藥店與其展開合作，在店內設立血樣採集點，而實際上這兩家大公司對此根本不知情。至此，霍姆斯從誇大宣傳走到了說謊造假這一步，最終難免要遭到法律的懲罰。
　
身陷圈套只因未做功課
　
　　第二點啟示是凡事都需要自己做出判斷，不能偷懶或輕信他人的建議，在投資方面尤其要事先做好功課。
　
　　去年逝世的美國資深政界人士舒爾茨(George Shultz)是Theranos的早期支持者，2011年7月有人介紹霍姆斯與他認識，他聽了介紹之後確信這家公司前途無量，幾個月後加入Theranos的董事會。當時已經90歲的舒爾茨曾擔任過美國勞工部長、預算局長、財政部長和國務卿，這位政壇「大佬」三年內找來多位重量級人物加入Theranos的董事會，其中包括前國務卿基辛格、前國防部長佩里(William Perry)、兩位前聯邦參議員和多位退役將軍，真可謂星光燦燦。
　
　　2013年，基辛格告訴幫他管理財產的律師莫斯利(Daniel Mosley)，他出任董事的Theranos是一家很有意思的公司，他希望莫斯利有空看看這家公司的情況，給他一個評估。莫里斯看到文件上有輝瑞等大公司的標記，以為這些公司已經為Theranos背書，感覺公司前景很好，不僅自己投資了600萬美元，而且還把這家公司介紹給他的其他富豪客戶，其中沃爾瑪超市集團的大股東沃頓家族(The Walton family)投資1.5億美元，安利營銷集團(Amway)的大股東DeVos家族和經營娛樂媒體王國考克斯企業集團的Cox家族各投資1億美元，還有幾個家族分別投入幾千萬美元，基辛格自己投了300萬美元。根據莫斯利在法庭上的陳述，他總共幫Theranos籌集了4.03億美元。這些富有的家族見到已有不少投資者，於是相信他們肯定已經做過盡職調查，因此沒有自己去做調查，實際上畢馬威會計師行曾拒絕為該公司的審計報告背書。2018年該公司倒閉之後，所有投資人的錢已血本無歸。
　
　　舒爾茨、基辛格這樣的「大師」當年曾叱吒風雲，但他們接觸Theranos這個初創企業時已經是八九十歲的高齡人士，而且他們又非醫學或生物方面的專家，因此才給了霍姆斯可乘之機。近年各類騙案屢見不鮮，受害者很多是高齡人士，因為他們有大量可支配資產，但未必能看透各種欺詐詭計。上述受害者中，舒爾茨應算是最慘的，因為他介紹自己的親孫子泰勒(Tyler Shultz)認識霍姆斯，最終卻導致爺孫感情破裂。
　
剷除毒瘤有賴傳媒盡責
　
　　當時泰勒是斯坦福大學生物專業三年級學生，聽了霍姆斯的介紹之後他去Theranos實習，畢業後正式加入該公司。幾個月後，他確信「愛迪生」做不了那些血液分析，而且公司裏的人都知道與連鎖藥店合作用的是西門子等其它公司的檢測設備，而霍姆斯所吹噓的先進技術根本不存在。他勸爺爺與其介紹的幾位董事一起退出Theranos董事會，因為這家公司在造假，但爺爺卻不相信他，反而相信霍姆斯。
　
　　正直的泰勒於是從Theranos辭職，並用匿名方式向政府主管部門舉報該公司造假。他還與《華爾街日報》調查記者凱瑞羅(John Careeyrou)合作，向對方提供了關鍵證據，成為揭發此案的第一位「吹哨人」。得知相關消息的霍姆斯開始用各種手段騷擾他，包括顧私家偵探跟踪他和發律師信威脅他，同時也盡力阻止《華爾街日報》刊發相關報道。《華爾街日報》不理Theranos的威脅，發表了詳細的調查報告，引起官方高度重視。聯邦政府多個部門開始全面調查Theranos，最終對霍姆斯等公司高層提出起訴。
　
　　從這一事件可以看出，擁有健康的傳媒環境是一個社會維護法治與公平正義的重要支柱，如果傳媒對損害公眾利益的違法行為不能予以揭露，必然會給整個社會帶來更嚴重的傷害，因此必須支持傳媒盡職盡責，而政府對此更是責無旁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