億元琉璃王國 熔鑄東方文化意涵
29/06/2016
創作者的世界總是很廣闊,身為台灣新浪潮電影導演之一,張毅曾憑藉執導《我這樣過了一生》獲金馬獎最佳導演,在電影界闖蕩十餘年後,他離開光影世界,專注工藝美術,創辦琉璃工房,30年時光便如水逝去。
這樣的人生變化有些難以想像,不過張毅的選擇並非全無因由,1986年,在他執導的最後一部影片《我的愛》裏,他以琉璃作為重要意象,象徵婚姻、愛情乃至生命的脆弱和美麗。四處搜尋琉璃作為道具之際,張毅發現當時法國和日本都有知名的玻璃藝術品牌,華人世界卻沒有,覺得有些遺憾。
由於生活變故,張毅在拍完《我的愛》後退出影壇,要在40歲之際「找一個嶄新的天地,再打一仗」。而拍電影時留下的那一縷遺憾,竟變成了他人生下半場新的可能,「我對琉璃通透的質感很迷,這種材質有很強的隱喻性,可以藉助表達自己的藝術理念,又是自己可以絕對主動的創意工作,而且華人中沒有人做,意味有很大的市場空間。」抱美好的願景,張毅成立了水晶玻璃工作室,後來命名為琉璃工房。
張毅認為,琉璃不僅是色彩斑斕的水晶玻璃,更是傳達文化的載體,「客人買琉璃不同於買手機,手機比的是功能、儲存量多少、拍照好不好,琉璃沒有功能,只是跟美相關的一種狀態。不僅是銷售一個產品, 還要傳達一種抽象的中國文化精神。」
創業之初瀕臨破產
1987年,在台灣淡水海邊的工作室裏,他和伴侶楊惠姍開始一起研究琉璃製作,經過資料搜集階段,張毅和楊惠姍選擇了與中國古代青銅器製作技術類似的脫蠟鑄造法,這是琉璃藝術的製作技法之一,當時只有法國一間工作室能在創作和生產上成熟運用。脫蠟鑄造法的優點是可以極精美細緻地呈現作品的細節,拓展創作空間。兩人原本預計用15萬元新台幣(按1987年滙率約3.7萬港元),半年時間就可以解決技術問題,「後來才發現,我們遠遠低估了這種技術的困難程度。」
作為當時台灣唯一的琉璃創作工作室,兩人毫無前輩經驗可借鑑,舉步維艱,單是原材料就要到德國購買,研究工序更是難上加難,「我們甚麼都不懂,看『脫蠟鑄造』的字面意思,就買很多蠟燭去煮,但蠟燭其實不能用,要用工業用蠟才對;玻璃必須經過窯爐燒製,但玻璃非常敏感,一點點的不均溫就會失敗,那升溫圖到底怎樣才是準確的,沒有人可以告訴我。」脫蠟鑄造法共有12道工序,每一道都需要專業技術,二人惟有「不停地試,不停地試,不停地試。」
「試」的過程持續了3年半,期間兩人每日打開窯爐,都只能看到破碎的半成品。在不斷失敗的日子裏,張毅和楊惠姍幾乎耗盡家財,「能賣就賣,能抵押就抵押,到處借錢,朋友都不敢接我們電話。」雖然幾近傾家蕩產,兩人抱「有志者事竟成」的信念互相鼓勵,最終堅持下來。「記得有一天打開,又破了,大家都不講話。那是一匹馬,尾巴也斷了,腿也斷了,身體只剩下頭部,會懷疑我到底還要不要走下去。但我看到馬頭,想到這可能是中國玻璃工藝史上第一件比較完整、精確的馬頭造型,這對我也是一種激勵。」
果然有志者事竟成,在成功燒製出一批作品後,1990年,琉璃工房在台北誠品畫廊首次展出。張毅回憶展覽境況「幾乎是很淒涼的」,收藏者都是為了鼓勵他們的長輩,一個外人也沒有,從那裏他們邁出了第一步。
商業侵蝕文化價值
張毅和楊惠姍目前分別是琉璃工房的執行長和藝術總監,楊惠姍說,兩人分工仍然像導演和演員,當年楊惠姍正是張毅電影的女主角,「他給出大的方向,想將中國的文化通過琉璃的材質表達出來,我負責設計和雕刻。」楊惠姍曾數度到敦煌研究壁畫,這也啟發了她後來諸多佛像作品的設計,今年5月,她曾攜自己創作的兩米高琉璃觀音像「千手千眼千悲智」在香港展覽。
不論是佛像還是其他作品,張毅希望琉璃可以承載中國傳統文化,令中國的工藝文化可以代代相傳下去,這也是因中國紛亂的社會現狀令他感到憂慮,「出國看到日本、西方的文化令人景仰,中國文化的不連續性,讓我們的社會呈現今天這個樣子。」琉璃工房在1993年進入內地,首次亮相就在北京故宮博物院舉行作品展覽;1996年公司在上海成立工作室,目前上海和台灣都有生產,兩岸團隊共有400多位成員。
20餘年間,隨具有中國元素的琉璃藝術品逐漸被市場認可,琉璃市場也飛速商業化。楊惠姍回憶她曾有一年到琉璃生產重鎮上海浦江鎮考察,發現一件馬藝術品很像自己的作品,卻粗糙得多,就問起價格。店家答她,「那個還沒研究出來,現在台灣有一個過氣的女明星搞這個很厲害,聽說她賺了好幾個億!」店家顯然沒意識到,口中的女明星就站在自己面前。
張毅認為目前琉璃市場許多人都是跟風入行,希望分一杯羹,抄襲模仿、粗製濫造蔚然成風,「在淘寶網輸入琉璃,有三四百家店,有的店裏還有我們的作品,你去詢問,她卻會說『這個僅供參考』。如果一個社會對知識產權沒有概念,很難有文化。」
美學融入日常生活
2001年,琉璃工房旗下的「透明思考」餐廳在上海落成,從餐廳的天花板、餐具,到每塊琉璃磚都由楊惠姍設計及完成。她認為餐廳有齊衣食住行,正是社會的縮影,「琉璃的空間太大,可以跟很多東西結合,我們希望琉璃有益人心,不只是狹隘的一件物品放在櫃子裏,還可以深入到人的生活中,我覺得好的文化是可以在生活中去展示的。」楊惠姍舉例,吃日本料理,一套餐具可以有四五十種,非常豐富,「飲食也是一種文化,飲食、器皿、空間規劃都有他的美學。」
透明思考餐廳的紅酒杯也是由她專門設計,杯腳紋飾源自殷商青銅器上的饕餮紋與夔龍紋,「紅酒是西方文化,但容器可以有東方色彩。」這充滿東方色彩的酒杯吸引了不少客人,楊惠姍回憶,曾有一位德國的金融界高層很欣賞這款酒杯,想買下新品收藏,但酒杯工藝複雜,難以重新生產。這位客人回德國前,就乾脆帶走了餐廳裏平時用的杯子。這款紅酒杯在去年才終於研製生產成功,取名為「月影搖」。
打貪反助回歸正軌
內地是琉璃工房的重要市場,2006年起,內地市場業績每年均有30%左右成長,不過張毅承認,自國家主席習近平上台,掀起打奢侈品、打貪風暴後,琉璃工房的產品也被列入奢侈品之列。受此影響,內地贈禮市場業績滑落約三成。目前琉璃工房年營收過億人民幣,內地收入仍佔公司總業績約65%。
「(打奢)這裏面牽涉到大陸社會問題,不正當的奢侈應該禁止,我們同意。」張毅稱,過去逢年過節的日子,內地的店舖生意火爆,導購只需問客人一句「您的預算是多少」,生意就洽成了,「連包都來不及」;現在公司將經營重點轉向收藏品市場,「導購要對客人解釋,琉璃的傳統、琉璃工房是誰、我們做的是甚麼事情、有何意義,反而是回到正軌。」
現在張毅最大的期待是讓琉璃變成一扇中國文化的大門,在歐美市場走的更遠,以達到文化交流的目的,「不僅銷售一個產品,還要傳達一種抽象的中國文化精神。」
台灣琉璃工房
創辦時間:1987年
創辦人:張毅、楊惠姍
創辦人經歷:二人曾是台灣電影導演和演員,張毅憑《我這樣過了一生》獲第22屆金馬獎最佳導演,楊惠姍也藉此片成為金馬影后,其後共同創辦第一間華人琉璃工作室
公司現狀:年收入過億元人民幣,內地市場佔總收入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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