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uty

　　我的朋友小夏在臉書上貼了一張照片，那是在方向盤上放的一小束花，附了一張手寫小卡，上面寫著：「謝謝妳總在我手握方向盤的時候，為我拍拍手。」下面許多朋友回應，大家都說握住方向盤的人，最不喜歡聽見的，就是身旁的人不斷的指引方向，不斷的批評和不滿意。幾十個人的回應之後，小夏回覆留言：「我也是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啊。」

　　後來我有機會和小夏出門，那天是她開的車，那束花已經成了乾燥花，依然掛在方向盤的旁邊。小夏一向沒甚麼方向感，這兩年因為先生去了大陸工作，她必須接送小孩上學；去大賣場採購；帶公婆和媽媽上醫院，方向感似乎也準確了不少。

　　「上次我老公帶我們去吃飯，我真的發現他退步了，迷路迷了十幾分鐘，但是我沒戳破他喔，繼續跟他聊天。」小夏說。

　　「妳還給他拍拍手，不是嗎？」我戲謔的問。

　　小夏大笑起來，她說她原本就不喜歡開車，遇見喜愛開車的老公真的鬆了一口氣，但是坐在車上有時還是忍不住指點一下方向，或是批評先生選的路比較浪費時間；紅綠燈比較多，等等。每當這種時候，先生就變得沉默了。直到有一次，她坐在姐姐和姐夫的車裏，要去看油桐花，從小到大習慣發號施令的姐姐，不斷嚷嚷著：「幹嘛在這裏轉啊？就跟你說下一條啊！」

　　「你到底有沒有在看路呀？」

　　「不是應該左轉嗎？你是閉著眼睛開車喔？」

　　「明明已經走過的路，鬼打牆喔你！」終於姐夫發飆了，他們愈吵愈兇，把車子停在路邊彼此咆哮。那一次，一朵油桐花也沒看見，悻悻然的折返了。

　　經過這一場震撼教育之後，小夏說她再也不批評掌握著方向盤開車的先生了。「因為有他在，我不必自己開車，省心又省力。就算迷路了，地球是圓的，怕甚麼？而且，兩個人一起出門，開開心心最重要，到哪裏去反而沒那麼重要。」

　　小夏說著，正好一道陽光照射在那束乾燥花上，一瞬之間彷彿嗅聞到一股芳香，是來自生活的淬鍊吧，我想。   

　　晚上八時許下班，到街角餐廳買外賣，轉入後街，在便利店前過馬路，再走一段路回家，風雨不改。

　　提著熱烘烘的外賣，在行人綠燈亮起前，靜靜在便利店前守候。便利店對街的落地玻璃後，出現熟識的面孔。坐在長桌前吃著微波爐小吃，分量所見，相信是他的晚餐，每晚如是。

　　裇衫、西褲、黑皮鞋，應該是同區的上班族。她不知道對方是夜班打工仔，還是跟她一樣，是天天加班的基層員工。

　　便利店固定的金屬椅子上，他雙腿擠壓出的線條格外性感、好看。桌下昏暗的大腿間，今晚開了天窗——忘記拉拉鏈。白色的一角是恤衫的衣角，還是純白小三角？傳統、簡約、不花巧，她的心跳聲大到幾乎對面行人路也聽得到。

　　天窗可一不可再，除了回味，就只能期待。隔著玻璃的他，已察覺到她的異樣，漫不經心張開雙腿，展示她看不到，但想看到的秘境。意識上的裸露令他莫名興奮，她可察覺得到？

　　第二天晚上，他買了更多食物，靜靜在便利店守候她路過。八時半左右，她提著外賣在面前出現。二話不說，把寫了字的便條貼在玻璃上，嚇得他把嘴裏的食物噴到桌上。

　　他尷尬地四處張望，面紅得像辣椒醬。街上的她忍不住偷笑，一直盯著他幽幽的胯下。他冒著汗環顧四周，深信沒其他人看見，慢慢張開腿，拉開褲鏈，露出內褲回答便條上的問題。

　　綠色行人燈亮起，她匆匆撕下寫上「白色？」，然後走過對面行人路，邊走邊笑回家。綠燈不停閃動，他才驚醒衝出便利店。可惜她已消失眼前，剩下忘了拉上的小天窗，在昏暗街上擾擾攘攘。

　　這晚，她如常到餐廳買外賣，他已在門外守候。

　　「你每晚也光顧這家餐廳？」他吸一口氣問。

　　「你——」

　　「留意到膠袋上的餐廳名字，我是來等你的。」

　　「有事？」心跳漸漸加速，期待好事即將發生。

　　「一起吃飯好嗎？」她呆了片刻，「今天不用寫便條貼吧？」她笑得合不攏嘴。

　　今晚他天窗全開，劃上的句號，也許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