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auty

　　現在看演唱會，沒有熟人買內部門票的話，很多時根本沒可能買到。這陣子芝士波不停主動問我要不要演唱會門票，聽說連陳綺貞也有門路。我不大熱衷看演唱會，她硬要請我一起去，沒她辦法，她的熱心令我更感覺到她寂寞。芝士波不是不好，但好感止於朋友，不是男女朋友。

　　懷疑她找我假扮男友，來粉碎「喜歡好姐妹的男友」只是接近我的藉口，也可能借我向朋友反擊——我不是沒人要。或許她意識到我的態度，最近稱呼我「契哥」。這玩意我懂，我也有好幾個所謂「契妹」，統統都是明知追不到的女生。「兄妹」比好朋友親密，名正言順進一步，但一切止乎禮。突然「契哥」前「契哥」後，不是不明白她心意，但這玩意中學後已不再玩，在我而言沒必要也覺幼稚。

　　「哥，你不是想養貓？我替你想辦法。」寵物店門前，她把著我手臂望著櫥窗裏的小花貓。

　　「不要，有了感情人家後悔的話很痛苦。」上次明明養的好好，卻要送還舊主人，不想再歷史重演。

　　「放心，剛有兩頭在山邊拾到，不會有人反悔。」

　　「不要不要。」我堅拒。愛美神和技安迎面而來，下意識甩開芝士波，始終有企圖的親近感覺怪怪。

　　「唏！自助餐小姐？」聖誕節公司派對抽到自助餐禮卷，我邀芝士波同行，愛美神低聲地問，嘴角一翹露出狡猾的微笑。

　　我反擊，跟技安說：「你沒餵飽她？回去玩人體自助餐。」他尷尬的望著愛美神傻笑，可能真的想回家玩人體自助餐吧。

　　「我們像不像？他是我哥。」芝士波嬉皮笑臉問愛美神和技安。

　　「他比較像你弟弟，唸小一的那個。」愛美神掩半邊嘴偷笑，我察覺到芝士波眼神有一絲殺意，不是怕她們大打出手，而是擔心技安護主心切。能夠跟他匹敵的，大概只有愛美神，戰場在床上。強擠幾下笑聲打圓場，拖著芝士波走過對面馬路。

　　今天是芝士波所謂好姐妹男友生日，在Karaoke開派對。我叫她不要去，她說不去太此地無銀，硬要我陪她，無奈答應，說好中途離場。Karaoke房間內擠滿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明明還不過三十，一下子變了長輩，格格不入。我不喜歡唱歌，坐在一旁自顧喝啤酒。男主角長相一般，除了高大，看不到有甚麼優點。聽說女生眼中，男生長得高會加分，但怎樣加，他只是及格而已。芝士波努力掩飾不安，強裝自然顯得更不自然，她心中有鬼，騙不了我。肯定！她對這男生有好感。

　　房內的人很愛捉弄芝士波，輪流跟她對飲，我擋也擋不了太多。眼見她的臉紅得像個番茄，在她出醜人前強行帶她回家。的士上她一直傻笑，的士司機好幾次從倒後鏡偷望，嘮叨不要弄污車廂，言語間揶揄我重口味。不知怎的很生氣，她的確長得胖，不美，天生不是寶貝；但不代表可以欺負，的士司機也不見得比David Beckham好看，半個相撲手的體型，憑甚麼看不起人？下車時刻意諸多要求，要單據也要他找足零錢。

　　芝士波和兩頭大貓住在唐樓，沒有升降機，每天爬六層樓梯怎麼還這樣胖？好不容易把她安置沙發上，貓咪害怕陌生人，躲在書架上偷看。她不停碎碎念，誦經般重複又重複。是太累還是甚麼，她眼角滲出豆大淚珠。遞上紙巾，她一手把我拉倒，整個人壓著我差點窒息。她不停低吟人家男友的名字，還死口不認？

　　芝士波捉著我的手，放在她巨大的胸前，軟棉棉——有誰會是硬崩崩？我神智開始混亂。她拉起上衣，我把它拉回去，來來回回聽到布料撕裂的聲音，這畫面太粗暴也太野蠻，加速我血液流動。我的血液很「下流」，統統往下面流，聚到「發射台」。她喊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來污辱我，我該反抗還是逆來順受？男女關係在我嘴邊很隨便，但在我身上卻貞潔得可以建牌坊。視覺上男人介意女生多肉，但體感上男人其實很享受多肉。可惜現今盛行「多菜少肉」，我不單硬起身體，也硬起心腸拒絕，我高呼：「妹！醒啊！」

　　希望借「兄妹」關係警誡她，「亂倫」天打雷劈——雖然只是「契兄妹」。沒料到她的家庭觀念奇低，沒有收手意圖，強行解開我的褲鈕。書架上的貓咪突然跳下來抓我的臉，神經！是你家主人欺負我，不分青紅皂白。芝士波使出擒拿手，一手一隻把牠們制住。

　　「我真的一點吸引力也沒有？」她迷痴痴的哭訴，我趕緊穿好衣服閃到老遠。

　　「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多感性，加點音樂的話，我可變身「音樂情人鄭子誠」。

　　「你不喜歡我？他們都笑我沒人要。」她哭得再厲害我也不敢遞紙巾。

　　「對自己誠實，你明明喜歡——」

　　「你也不老實，你明明喜歡那個瘦骨仙。」她大叫，把我嚇得半死。愛美神由「神」變「仙」，我啞口無言，但心裏偷笑。

　　她接著說：「誰也看得出！」呼一口氣，自言自語，「是的，誰也看得出......」

　　芝士波安頓兩頭貓咪，拭乾了淚跟我說對不起，剛才只是酒醉，但我堅信酒醉三分醒，她侵犯我，也嚇怕了我，別以為非禮案受害人一定是女人。那天以後我們再沒有見面，回家路上腦海內不停重複「對自己誠實」這句話。但怎樣誠實？我連制止芝士波的力氣也沒有，怎樣對抗比她孔武有力的技安？

　　且慢！誰說我喜歡愛美神？這瘦骨仙！

　　晚上八時許下班，到街角餐廳買外賣，轉入後街，在便利店前過馬路，再走一段路回家，風雨不改。

　　提著熱烘烘的外賣，在行人綠燈亮起前，靜靜在便利店前守候。便利店對街的落地玻璃後，出現熟識的面孔。坐在長桌前吃著微波爐小吃，分量所見，相信是他的晚餐，每晚如是。

　　裇衫、西褲、黑皮鞋，應該是同區的上班族。她不知道對方是夜班打工仔，還是跟她一樣，是天天加班的基層員工。

　　便利店固定的金屬椅子上，他雙腿擠壓出的線條格外性感、好看。桌下昏暗的大腿間，今晚開了天窗——忘記拉拉鏈。白色的一角是恤衫的衣角，還是純白小三角？傳統、簡約、不花巧，她的心跳聲大到幾乎對面行人路也聽得到。

　　天窗可一不可再，除了回味，就只能期待。隔著玻璃的他，已察覺到她的異樣，漫不經心張開雙腿，展示她看不到，但想看到的秘境。意識上的裸露令他莫名興奮，她可察覺得到？

　　第二天晚上，他買了更多食物，靜靜在便利店守候她路過。八時半左右，她提著外賣在面前出現。二話不說，把寫了字的便條貼在玻璃上，嚇得他把嘴裏的食物噴到桌上。

　　他尷尬地四處張望，面紅得像辣椒醬。街上的她忍不住偷笑，一直盯著他幽幽的胯下。他冒著汗環顧四周，深信沒其他人看見，慢慢張開腿，拉開褲鏈，露出內褲回答便條上的問題。

　　綠色行人燈亮起，她匆匆撕下寫上「白色？」，然後走過對面行人路，邊走邊笑回家。綠燈不停閃動，他才驚醒衝出便利店。可惜她已消失眼前，剩下忘了拉上的小天窗，在昏暗街上擾擾攘攘。

　　這晚，她如常到餐廳買外賣，他已在門外守候。

　　「你每晚也光顧這家餐廳？」他吸一口氣問。

　　「你——」

　　「留意到膠袋上的餐廳名字，我是來等你的。」

　　「有事？」心跳漸漸加速，期待好事即將發生。

　　「一起吃飯好嗎？」她呆了片刻，「今天不用寫便條貼吧？」她笑得合不攏嘴。

　　今晚他天窗全開，劃上的句號，也許是白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