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x & Love

　　某天假日，我們倆個躺在沙發上看《沖天救兵》(UP)。雖然這部動畫已經是九年前拍下的，但每次我看片頭那段濃縮了Ellie和Carl一生的故事，都會忍不住落淚。

　　我平日不常哭，但看電影時很容易被感動。本來我想忍住淚水，但結果還是滴了在他的手背上。他用紙巾抹抹我的臉，然後問我怎麼了？

　　「有一天我們老了，總有一個人會先走，你情願誰先走？」我問。

　　「那我當然希望你先走。」

　　「然後你就可以再娶另一個老婆…太沒良心了。」

　　對著這個常常自演內心小劇場的我，他早就見怪不怪。

　　然後摸摸我的頭說：「先走的人其實只是去了一趟遠旅行，但留下來的人每天會活在傷心和不捨裏，我寧願自己受苦，也不想看見你流淚。」

　　啊！這個答案滿分。

　　《沖天救兵》裏的老伯Carl最後沒等到和Ellie一起去天堂瀑布的那天，但現實中我卻遇過一對像極他們的夫婦。

　　那天由香港出發去倫敦的客機全院滿座，由上機到派完第一餐我幾乎沒有一分鐘是空閒的。但在我派餐範圍裏總有一個老婆婆在我每次經過時，都會笑咪咪地看著我。

　　在輪班當值的時刻，我終於稍為空閒，而那個婆婆正在等洗手間，我就跟她閒聊了幾句。

　　「你們去完旅遊嗎？玩了多少天？」

　　「我們去了芭堤雅和布吉渡假，一個月了。」

　　「嘩！好羨慕啊，可以和老公公環遊世界。」

　　「我們每年都會去一次旅行，自從退休之後，今年已經是第十四年了。」

　　「你好厲害，說不定你去過的地方比我還多！」

　　聊了幾句，我也不打擾她休息了。準備降落時，剛好經過婆婆的坐位，她突然跟我說：

　　「忘了告訴你，這是我們的五十週年結婚紀念日。」她咪咪笑地牽著老公公的手，這麼幸福，這麼簡單。臨別時，他們倆夫婦也再次向我們道謝，覺得這次的旅程很圓滿。

　　動畫中有一句對白：「幸福，不是長生不老，不是大魚大肉，不是權傾朝野。幸福是每一個微小的生活願望達成。當你想吃的時候有得吃，想被愛的時候有人來愛你。」

　　我只希望當繁華褪盡，容顏老去，我們還是挽著手經歷這一切。

　　F有位拍拖六年的富二代男友，我們曾經以為她會是朋友圈中最早出嫁的一位，但等了一年又拖多一年，這對戀人終告於去年末分手。

　　我陪F回到他們同居的半山單位收拾細軟預備搬走，老實說，這種優越的生活真的不是人人捨得放手，但決意要離開，F必然有她的理由。

　　「這房子的確給過我很多美好回憶，但分手的念頭其實一直存在，只不過沒甚麼導火線，碰巧今年收到他送的聖誕禮物，那種沒心沒肺終於令我鼓起勇氣分開……」F說。

　　是甚麼令F甘心放棄這段感情？是一個蒸氣焗爐。「這些年來，無論甚麼節日他都只會折現代替禮物，說是免得選了我不喜歡的東西。今年聖誕，他說自己準備了禮物，我滿心歡喜以為他會求婚，誰知道他搬了一個蒸氣焗爐回來，理由是朋友買了回家才發現廚房放不下，於是七折讓給他。」

　　很可笑，卻笑不出來。旁人或會以為F很重視物質，而事實是，她只想男友重視自己，花心思想一想她喜歡甚麼、需要甚麼，再抽丁點時間預備禮物，而不是拿著鈔票把她打發掉，更不是把別人不合用的東西硬塞過來。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吉祥物，他一眼看上了便把我帶回家，然後就像擺設那樣隨意放在一旁。別人眼看我吃得好穿得好以為我很幸福，但我卻是羨慕那些小情侶，給戀人親手弄個蛋糕，選一份貼心的禮物，我的心願就只是這樣卑微而已。其實我們之間早已沒甚麼話題，他不會跟我分享自己的想法，而我說甚麼他都只會支支吾吾，根本並沒在聽，比起情侶，我們更像房東和租客……」F說。

　　幸福的定義是甚麼？本以為長大以後我們可以掌握屬於自己的幸福，然而人愈大愈覺得幸福的定義很模糊。單身代表不幸福？有伴侶等於幸福？像F那樣物質生活豐裕但卻不被重視又算甚麼？

　　我們缺乏的東西，別人總像唾手可得，就如我們勞碌上班時，會羨慕F衣食無憂。人無完美，或許有人認為F男友給她過上好生活，總算是彌補了忽略她的部份，然而情侶之間，愛與不愛仍然是最重要。

　　「愛是兩向的，他的冷待也換來我的死心，我問自己一輩子就這樣過會不會有遺憾，然而再留下來我怕我連愛人的本能也失掉，我已無法欺騙自己這種生活叫做幸福。」

　　你有察覺到，有些男人說起另一半時總是一臉不屑嗎？那種表情好像告訴你他們的之間只剩下責任和習慣。還愛嗎？大概至今還沒有出軌，就已經是給予了對方最大程度的愛。每次看見這種男人，我總會替對方的另一半心痛，原來世上所謂最親的人，對你的愛都不過如此；天大地大，難道沒有更好的選擇？我想，這就是F此刻的心聲。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有所不同，對我來說，幸福是當你有日許願時，只想祈求身邊人平安、健康就足夠，怕再多貪便不靈驗。這種狀況和幸福的距離，要麼是放棄了，要麼是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