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專欄

這天經過人民廣場，見馬路邊圍著一堆堆人，人堆中心有個人指手劃腳講著話，有的手裏還揮舞著幾張紙。他們周圍的人都作洗耳恭聽狀；站在外圍的，要是生得矮看不見“中心”，又擠不進去，索性側著頭，把耳朵“伸”進去，也聽得津津有味。

我走過一堆人，見有一個這麼側著耳朵在聽的人，就問：裏面那人說甚麼？

他搖搖頭說：“不知道說甚麼。”

我不禁笑了起來。不知道裏面的人說甚麼，竟然也這麼站著洗耳恭聽，天還挺冷的，風也挺大的，可見上海人是多麼愛湊熱鬧，連自己不知道的熱鬧都湊。

我從人頭中看過去，每一堆人中間那個“演說”的人，原來都在講股票經。講解股票道理，分析股票走勢，興致勃勃，口沫橫飛，架勢不輸於金融機構財經分析師，打扮卻像一家一當都在股票市場輸光的人。

他們拿著些紙張，上面寫了些數據，振振有詞。旁聽者聽到有道理處，一起“哦”了起來；偶爾也有獨立思考者，對於講者的觀點持不同意見，於是就爭論起來。爭論引來了更多旁聽者的震動，一團人便又散成幾團，激辯起來。其中有個女人大概是輸慘過的，拍著手訴說著慘況敗績，激動得想找人打一架一樣。旁邊人見了，怕出事，漸漸都散了，只有一個男人搶了兩句嘴，好像表示了不同的意見，那女人的聲音，便更大得嚇人，結果男人吃不消，也跑了。

這一堆堆的，都是極普通的上海居民，包括那幾個身在“中心”的“專家”。其中當然有真正想買股票賺錢的人，但多數還是閒得無事，湊熱鬧的人。只要有人起個哄，自然就有人圍起來，便捧起一個個場子，在馬路上擺開來，頓時股票沖天，滿街都是投資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