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政情

　　布林肯在上月底發表了一篇關於對華政策的長篇演說，再加上近日美國在外交事務上動作多多，我們大可以更準確地判斷美國對華的策略。

內外交困 眼紅華貢獻

　　演說中確認美國相信中國是唯一有實力與她抗衡的競爭對手，而且美國政府認為中國正在意圖改變美國戰後所建立的國際秩序，不能不認真對付。這種說法有大半是對的，中國國力上升，正處於盛世，美國內外交困，處於亂世衰落期，中國確是最有實力挑戰美國的國家。但中國是否要重塑世界秩序？是，也不完全是。

(shutterstock)

　　中國一直反對干預其他國家的內政，美國則動不動便假托一些價值觀要別國跟從，別人不肯，則將其政府顛覆掉，或甚至派兵入侵，誰在意圖改變世界秩序？中國是聯合國、世貿、世衞等等組織的成員國，這些組織的規則，美國的確參與過建設，中國不但遵守這些規則，而且大獲成功，反而美國連連敗退，以致在聯合國的投票中常輸得一塌糊塗。世衞不肯被美國左右，搞得美國不肯交會費。世貿組織對美國發起的貿易戰不以為然，美國便千方百計癱瘓其仲裁機制。誰在不遵守國際規則？中國搞一帶一路，幫助很多國家基建，又願意向很多國家提供信貸，這些的確會改變世界秩序，使世界更好，所以美國說中國意圖改變世界，也不算完全錯，只是眼紅症比較嚴重而已。

醉心打仗 卻賊喊捉賊

　　美國不斷針對中國，其理論基礎是中國構成了對美國及不少國家的安全威脅。此種理由十分可笑，中國數十年來未發動過任何戰爭，除了聯合國維和部隊外，未有向外國派遣過駐軍，但美國連年發動戰爭，在中東及北非狂轟濫炸，阿富汗、伊拉克、敘利亞、利比亞都被其弄得民不聊生，怎麼還敢說中國才是威脅別國的安全？我近年有點搞不懂美國政府的行為，自己醉心於打仗，卻反指沒有打過仗的中國是和平威脅，其大腦是否患上思覺失調症？

　　但細想一下，臉皮厚厚的賊喊捉賊，倒可能是其戰略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美國一名印裔學者杜如松（Rush Doshi）早已著書立說，建議美國政府要採用低成本的不對稱戰術不斷挖中國的牆腳，其靈感大有可能來自見到中國用成本甚低的高超音速中程彈道導彈，便足以把價值上百億美元的航母廢掉武功。具體而言，美國可怎麼做？

　　最本小利大的方法便是利用西方傳媒抹黑中國。年前美國國會通過撥款15億美元，分5年用，竟是用以獎勵支持抹黑中國。在新疆與香港問題上散布假新聞及偏頗報道，我們早已領教過。中國做慣實事，不善打宣傳戰，是頗吃虧的。此種宣傳戰在世界範圍內未必有效，但在佔了世界人口八分之一的美西方，卻頗能起到洗腦作用。這些國家一直在心理上害怕西方國家在走下坡，中國崛起這一事實很易挑戰她們的優越感，對中國負面的說法可補償這些國家人民的心靈創傷，所以抹黑新聞有無根據也會被受落。但長遠而言，此種宣傳只會麻痹美西方人民，使他們看不清世界，判斷錯誤，並無好處。

拉幫結派 乏實質成果

　　另一種戰略是拉幫結派，集中火力破壞其他國家與中國的關係。美國推動過包括澳洲、英國與美國等英語國家的AUKUS，但大英帝國面臨分裂，失去北愛及蘇格蘭，自身難保，澳洲的笨蛋總理競選連任失敗，此組織還能發揮多少功效？美國也弄出過包含印度、澳洲、日本與美國自己的QUAD，也未見她能發揮多少能量。近日在東京成立了一個印太經濟框架（IPEF），有美國、日本、南韓、澳洲、印度、新西蘭及10個東盟國家的7國。這個組織早已被指出，並無多少實質內容，美國也不打算向這些國家開放市場，整個組織象徵意義大於實際，付出的成本是很少，利也不大。美國拉攏東盟國家自是因為近年她們與中國走得很近，但上月美國邀請東盟領導人到白宮開峰會，一樣幾乎毫無成果，美國只願意付出1.5億美元的援助，協助東盟搞基建，應付新冠，出手只是中國15億美元的十分之一，東盟國家對美國的態度也不會積極。部分東盟國家肯去開會，恐怕還是因為美國願意不迫她們選擇站在中國還是美國一邊。

　　美國要挖中國的牆腳，但自己的牆腳卻不用挖也慢慢崩壞。本周美國當東道主國舉行美洲峰會，卻不邀請古巴、委內瑞拉與尼加拉瓜的元首參加，引起了25個國家的抗議，墨西哥、洪都拉斯等多個國家的元首也拒絕到會。南北美洲一向是美國的地盤，但現在如此多國家不給美國面子，一方面是古巴發展出獨家新冠疫苗，惠及鄰國，她們總會為古巴抱不平。更重要的是，美國的影響力敗退，已不易掩飾了。

 　　在加沙巴人死亡數字突破一萬之際，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展開了短期內的第二次中東穿梭外交之旅，但沿途飽受冷待，甚至遭到斥責。美國媒體如是稱：

　　「布林肯最新斡旋之旅處處碰壁，在四天五個城市旋風般走訪中東之後，一臉疲憊的他對於此行成果，也只能說是『一切盡在進行中』。從各種外在跡象來看，此行可謂是事倍功半。」

布林肯兩面不討好

布林肯在中東穿梭外交中展現疲態（美聯社）

　　所謂外在跡象就是，布林肯所到之處，幾乎每一方都表現出不合作：在以色列，不僅總理內塔尼亞胡拒絕將事態降溫，更有以國部長級官員公然叫囂要核爆加沙，引來輿論嘩然；作為美國主要的伊斯蘭盟友，約旦王室在布林肯到訪之際，公開表達了與華府相駁的立場，要求以色列立即停火。

　　在約旦河西岸，巴人自治政府總統阿巴斯當面回絕了布林肯邀請他接管加沙的提議，同時要求以色列立即停止種族滅絕行徑。而在最後一站土耳其，作為北約成員國一分子，總統埃爾多安不僅之前明確表達了對哈馬斯的支持，並且拒見布林肯。

　　華府人士就此指出，國務卿此行一方面反映拜登政府對以色列的影響力非常有限，另一方面在伊斯蘭國家接二連三碰壁，也讓美國顯得軟弱無力。簡而言之，布林肯在以色列和伊斯蘭國家之間兩面不討好。華府人士和美國媒體沒有點出的要點是，布林肯此次外交穿梭之行鎩羽而歸，是拜登政府一廂情願推動其單邊主義外交的後果：

埃及：不惜犧牲數百萬人捍衛國土

美國一面倒支持以色列轟炸加沙（美聯社）

　　在10月7日哈馬斯突襲以色列後，拜登政府在首階段便全力支持以色列轟炸加沙。布林肯事發後首訪以色列時，便直言自己是猶太人，對以國受害者感同身受。作為美國的外交首長，這種鮮明的立場，使得他難以勝任以巴衝突調停的中間人角色。美國同時向中東大舉派兵，用武力壓制伊斯蘭世界對以色列轟炸加沙的不滿，亦令區內國家感到受脅迫。

　　在以色列對加沙展開軍事行動後，拜登政府又支持內塔尼亞胡政府「清空」加沙城以北的一百萬居民，並試圖逼迫埃及和約旦兩國接收巴人難民。埃及和約旦等國在過去和美國維持友好關係，對哈馬斯也談不上親近，但美國協助以色列逼迫兩國的行為引發了強烈反彈。

　　埃及隨即向加沙邊境派出裝甲部隊，矢言不惜犧牲數百萬人來捍衛國土及主權。約旦首相哈蘇奈在布林肯離開後亦不客氣地警告，任何試圖將巴人驅逐出加沙或約旦河西岸的行為，都將被約旦政府視為「宣戰」。

土耳其：美國讓所有人都陷入了困境

埃及向加沙邊境增兵保衛國土（美聯社）

　　拜登政府在中東推行單邊主義政策失利的另一個重要事件，是土耳其作為北約成員國，破天荒介入以巴衝突，公開表達支持哈馬斯。據報道，土國外長菲丹在安卡拉會見布林肯時，直斥來賓說：「美國正在損害其在該地區和世界上的形象。你們讓所有人都陷入了困境。」

　　布林肯的中東之行鎩羽而歸，本應給拜登政府帶來一個調整其單邊外交思維的契機，但華府顯然仍堅持「從實力地位出發」來考慮問題：針對以色列的不聽勸告，美國媒體放風稱，拜登與白宮官員正在討論內塔尼亞胡下台的可能性；針對伊斯蘭國家的不合作，布林肯甫結束訪問，五角大樓就以威懾伊朗為由，向中東加派一艘核動力攻擊潛艇。

　　拜登政府對自身單邊主義實力的過度崇信，正在令中東捲入更大的戰爭危機：原因之一，是白宮高估了其可以左右以色列政局的能力。雖然內塔尼亞胡在國內面臨下台壓力，但公眾對他的不滿主要聚焦於未能成功阻止哈馬斯襲擊。

　　以色列目前的主流民意是不惜代價向哈巴斯復仇，白宮試圖逼迫內塔尼亞胡下台的行動，不僅可能促使他和極右翼強硬派採取更激進的行動，就算是更換總理，接班人恐怕也不會暫緩對巴人的強硬行動。最終結果，更可能是以色列政府牽著拜登政府的鼻子走。

伊朗：戰火隨時蔓延

美國動用航母壓制伊斯蘭國家對以色列不滿

　　更為危險的是，拜登政府試圖壓制內塔尼亞胡的行動，還會招致華府內部親以色列鷹派的不滿。以色列和美國兩國政府主戰派的中東政策目標高度一致，就是推翻伊朗的伊斯蘭政府。拜登政府對中東大舉派兵，目前已經集結了兩個航母打擊群、一個兩棲艦大隊，又加派了一艘核動力攻襲潛艇。

　　雖然白宮不斷強調對中東的軍事集結，是為了防止戰爭擴大至以巴之外，但從客觀事實來看，美軍既已逐漸具體對伊朗發動先發制人打擊的能力，不能排除在未來某個時刻，華府內部對伊朗主戰的意見最終佔了上風。這顯然會令德黑蘭感到不安，伊朗官員近期亦一再警告，戰爭隨時可能蔓延至更大範圍。

伊斯蘭世界和中國靠近

　　由於最新一輪以巴戰火，是在美國影響力從中東消褪的大背景下爆發，白宮仍舊依賴單邊力量掌控全局的想法並不現實。單邊主義思維刺激對立，要求政府和民意採取一面倒立場，卻忽視了以巴衝突的本質，在於雙方無法建立平等的共存關係。若要長久化解衝突，就需要做到既保障以色列的生存安全，又給予巴人建國的權力。

　　就在布林肯穿梭中東之際，中國於本月成為聯合國安理會輪值主席國。不難發現，現階段北京的策略，是充分尊重伊斯蘭世界的立場和對策。例如早前支持約旦等國提出的人道休戰方案，本周又與阿聯酋代表一同發出加沙緊急停火呼籲，並要求安理會立即通過「有意義、可執行的決議」。

　　換言之，相對於美國在單邊時代慣於繞開聯合國行事，中國正試圖透過重新鞏固聯合國機制，推進國際間「有意義、可執行」的方案，來控制和解決地區爭端。基於美國和以色列的特殊關係，以及中國在伊斯蘭國家的威信，中美在聯合國框架內合作，本應更有利於解決以巴衝突，但拜登政府會否「放下身段」令人存疑。

　　假如白宮繼續靠武力壓制中東，推進以色列單邊利益，那麼任何伊斯蘭國家都會發現一個明顯對比：在西太平洋，中國軍事力量的崛起，已經使得美軍航母難以在第一島鏈輕舉妄動；但在中東，美軍航母打擊群仍舊能夠如入無人之境，足以輾壓任何國家。這個明顯的對比，顯然會促使伊斯蘭世界在政治、軍事上更為靠近中國，以鞏固自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