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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經范局
05/07/2022

新疆棉與古絲路復興

#新疆 #美國 #新疆棉 #多元民族 #中美關係 #七國集團峰會 #北約峰會 #維族 #農業 #田野調查報告 #兩岸關係 #伊斯蘭 #伊斯蘭國

  首先回應一位讀者朋友的建議:其實我在寫新疆之時,正值美國一項禁止新疆的棉花等原材料出口的法案生效,所以有關新疆棉及其他問題我是必然會討論的。前兩篇新疆文並不是出於懷舊,而是提供一份30年前的「田野調查報告」,以便說明新疆本來的面貌:即一、新疆是多元民族和宗教地區;二、新疆不是原教旨地區。

 

新疆是古絲路中樞(Justin攝)


  過去一段時日本欄發表的數篇文章,實際上服務於一個整體結構,分別觸及了台灣、香港和新疆,皆源於4月底發表的《莫聽穿林打葉聲》表達的看法,亦即無論俄烏戰爭多麼慘烈,美國拜登政府仍會盡一切可能調動力量回師印太。隨著七國集團峰會和北約峰會的召開,看來有關情勢的確正變得緊迫。中美關係如有摩擦,涉及中國內政的主要熱點,也就仍離不開台灣、香港和新疆。

  關於台灣,我的個人觀察是兩岸關係已經由過去的「對話」,轉入了「主權管轄」階段;關於香港,就像那篇探討星巴克社會功能的文章,我認為對於香港內部的社會矛盾,有必要置於新自由主義全球一體化的整體得失來探討,如只是局限於地域概念只會繼續鑽牛角尖,迷失在柏拉圖的洞穴裏。

  至於新疆,她折射的其實是歐亞大陸重建絲綢之路的「大歷史」,也就是目前頗為流行的陸權國與海權國的「大國興衰」論述。因此我首先要提醒各位,美國「垂注」新疆問題已不是一、兩天,在討論新疆棉時,有必要超越當前中美脫勾之爭,才能看清整個畫面。

新疆的棉花和經濟前景

 

原敎旨組織禁止女性工作及上學(Justin攝)


  單純就棉花所代表的新疆產品貿易前景而言,以我接觸新疆人的經驗,無論是維族、哈薩克族還是漢人,都很會做生意,所以從根本上我並不擔心他們的市場應變能力。以維族來說,農業是主要收入來源。當年在吐魯番鄉郊地帶,常常可見維族人搶收瓜果,一箱箱搬上車運走。我問他們運往何處?「最好的哈蜜瓜都運到內地去,能賺錢。」他們說。

  問題當然也有,在高溫天氣下汽車轉火車,相當一部分會在路上腐壞,所以要和時間賽跑。吐魯番有鐵路,再遠一點的南疆農產品運輸就更困難了。交通不便也帶來另一個問題,就是農村地區的教育問題,例如算數能力。維族有些農民是「差不多先生」,賣提子、核桃,多多少少大概就好。這方面當時漢人家庭確實較重視教育,而教育不足,會削弱多元社會內某個單一族群的經濟競爭力。

  所以看到今天維族棉花業的無人操作等工業化水平,我個人對於新疆農業技術發展和維族教育水平的普及是感到震驚的。我想維族種植棉花經過充分市場研究的,它適合南疆種植,不怕長途運輸,且能帶動自治區內外一個龐大的紡織產業。

 

新疆棉已大量採用機械收播,在國內市場供不應求(互聯網)


  無論是新疆棉被禁運而影響出口,還是全球經濟衰退而導致需求萎縮,自治區應有能力透過宏觀調控、技術支持和財政補貼,協助維族農民完成轉型。擁有大規模棉花播收器具的維族農場,將繼續為14億人的內循環市場供貨,較小規模的棉花地可以轉為生產其他農作物。而且,新疆棉在國內市場其實是供不應求的。

  但國際棉花供應卻會因此出現短缺,導致各國成衣價格上漲而進一步推高通脹,例如美國的棉質成衣就採用了16%的新疆棉。更致命的是一些依賴成衣生產的發展中國家,例如南亞的孟加拉、印度,中東北非的土耳其、埃及等,製衣廠的勞工收入和權益就會遭到棉花成本上升的擠壓,並會在較脆弱的經濟體系引發連鎖反應。

原教旨和極端主義思想

 

伊斯蘭國2014年入侵敍利亞及曾發放維族兒童受訓的視訊(資料圖片)


  我不會隨便說「新疆」的原教旨和極端主義思想,因為它是一種外來入侵物。就像我的維族司機朋友阿里木所言:「咱們維族人性子軟,喜歡交朋友。」維族人熱情好客,在街上載歌載舞,女子自幼頭戴絲巾和花裙,和原教旨思想根本格格不入。後者最初是通過一些跨境組織在偏遠農村地區滲透,禁止女性工作上學,一些反對極端化的伊瑪目甚至因此被刺殺。

  我甚至不會隨便說,「伊斯蘭或回教世界」的原教旨和極端主義思想,因為對於很多中東地區人民而言,它同樣是外來入侵物。例如2014年昆明火車站遭遇恐襲,與「伊斯蘭國」(IS)誕生並攻打敍利亞幾乎是同步發生。東突組織深度參與了「伊斯蘭國」對敍利亞的入侵行動,並在敍北地區佔據庫爾德族城鎮,殘害當地人民。

  而所謂的「伊斯蘭國」,按照西方媒體報道,是美國發動伊拉克戰爭,激化了當地的原教旨與極端思想而形成的恐怖組織。根據這個邏輯,它的根本源頭應該是美國對中東政策的失誤?事實上,原教旨與極端思想的興起已變成一個全球現象,例如在歐美急速膨脹的新納粹和白人至上主義。為甚麼會出現這種趨勢?源頭在哪裏?建議香港的學者們也可以參與研究。

古絲路復活與歐亞通商

 
中國運20大型運輸機向阿富汗運送地震救援物資(電視畫面)


  就地理位置而言,新疆是古代絲路的中樞,交通本就四通八達。就像當年我們深入北疆阿爾泰山,單是喀納斯就和三個鄰國相連接。這裏同樣也是中國與伊斯蘭世界接壤之處,這才是新疆不斷被炒作的真正原因:如果在中國和伊斯蘭世界之間製造障礙,則一帶一路,即現代版絲路的其中一段通道就會受阻,從而壓縮歐亞陸上自由通商的空間。

  去年美軍倉促撤離阿富汗,媒體較多聚焦於拜登外交政策的失當,卻沒有留意一個問題:美軍一夜之間撤走雖然狼狽,但無形之中也把完整的軍火庫留給了塔利班……因此未來一個階段新疆周邊地區穩定的一個重要指標,就是阿富汗局勢的發展。

  限於篇幅問題,我只能簡短地說,塔利班執政後對外展示出了一定程度的開明,而在最近的地震災害中,中國亦成為最快支援阿富汗的國家,中國民間對阿國的交往亦在上升,雙方關係可以說是一步一腳印在往前走。一個大國的政府和人民在面對不同文明時,是窮兵黷武奪人衣食,還是深耕細作待人以禮,是會得出不同造化的。我有一種預期,說不定有一天,阿富汗的女子們也開始用新疆棉做起成衣來?

30/06/2022

我的新疆之旅(II)

#烏魯木齊 #伊梨 #哈薩克 #新疆 #天池 #博格達峰 #阿勒泰 #旅行

  從烏魯木齊搭長途公車去伊梨,四名哈薩克青年提著吉他上來,在最後面的一排位子坐下。車往北走,一路天高草低,道路凹凸不平,經常被彈起來幾乎要撞到車頂。四名青年似乎習以為常,車出城不久天色漸沉,就開始低聲彈唱起來,應該是他們的民歌,低沉而緩慢的節奏很適合在草原上夜行。

 

漢人司機馬兵:「你們這些年輕人太沒見過大自然了﹗」(Justin攝)

 

長途公車聽哈薩克民謠

  唱了一夜。我本來被顛簸得有點煩躁,聽著歌聲卻平靜下來。凌晨時分,汽車在青年們的吟唱聲中,駛經月色下波光粼粼的賽里木湖,還沒到果子溝,四名青年提著琴下了車,走進一個白楊樹環抱的村莊。那該是他們的家園,哈薩克族的地方。


  然後轉上天山,在天池湖畔哈薩克族經營的蒙古包稍事休整,第二天清晨不到五點騎馬上山。嚮導個子矮小,我好奇地問他多大,叫甚麼名字?「十四歲,叫朱瑪別克。」他回答說。「這麼年輕?」我有點驚訝,聽名字他應該是藏族。「年齡再大點不夠氣力上山!」他大聲道。


  一聽此話,我望著遠方白雪皚皚的博格達峰,心裏有點害怕了,可是只要上得去就可以採雪蓮。在結著簿冰的山路上穿行,稍有閃失馬就報廢了,所以我們也是緩緩的走。來到半山腰的驛站栓好馬,在帳篷裏休息片刻,喝奶茶。驛站主人可能和珠瑪別克是一起的,拿個臉盆架在火上,倒一壺羊奶,就手把一個茶餅拆開,扔一大塊進去煮。那茶餅,要是十年後拿到港台,不知可賣多少錢?

 


哈薩克族人養的大狗很喜歡追車(Justin攝)

 

 天山驛站飲奶茶

  每人還派一個驛站自家烤製的大麵包,然後就徙步上山了。珠瑪別克像趕綿羊般不時在後面催,快快快,必須要在天黑前返回天池營地。千辛萬苦大半天,居然真的爬到了頂峰,前方十多米就是一道白雪覆蓋的山谷。珠瑪別克打個手勢說,裏面就有雪蓮。我聽罷喜出望外,不過就在此時山谷裏隱約有團灰色的陰影朝我們飄過來。


  珠瑪別克見狀大呼:「快跑!」然後他自己就朝山下飛跑起來,而且還向我示意用雙手護住自己的後腦。我來不及細想,也跟著一路狂奔,瞬間無數白色的小冰塊就朝我們身後砸過來。雙耳因為沒有護好而一陣刺痛。原來是下冰雹,好在只是很小一粒,如果有乒乓球大就慘了。這一頓逃命耗盡了餘力,採雪蓮不了了之,回到營地身體已不屬於自己,飯也沒吃就草草睡了。


  然後再搭長途公車去阿勒泰,在招待所與路上認識的日本大學生們包了車,前往阿爾泰山深處的喀納斯。司機名叫馬兵,我以為是回民,但他說自己是漢人。他開著一輛不時拋錨的吉普車,前方時而天地一線,白雲紛飛,時而轉入深山老林。夕陽影照雪峰上,漫射出一道粉紅色的光,籠罩著山下的森林和草原。


  吉普車穿越一大片齊腰的野生鬱金香,車上的年輕人們不禁連聲讚嘆。馬兵一隻手開車,另一隻手拿著啤酒喝一口,不肖一顧地說:「你們這些城裏的年輕人,真是太沒見過大自然了!」然後他就把車開進了沼澤地,慌失失在鬱金香花叢中搬石頭,好歹把車開回硬地。

 


維族的驢車駛過清真寺前(Justin攝)

 

國營林場中的美味午餐

  馬兵和當地人很熟,我懷疑他就在這長大。我們半路上開進深山老林,在一家國營林場的食堂用五元人民幣買了一盤青椒炒羊肉,外加兩個饅頭。清新的空氣中透著一股松香,簡單的午餐也變得特別美味。


  回到路上,不一會他又問我們想不想去看哈薩克人住的木屋,然後一踩油門溜到別人家門口。那排木屋位於一片長滿參天古杉的山坡上,主人家阿嬸招呼我們喝奶茶,然後又上路了。


  晚上八點到目的地,一行人走入招待所的木屋餐廳,內裏只剩一桌漢人。他們本已快吃完,見到我們雙眼放光,問清楚是哪來的,二話不說就強行請了我們的客。菜很簡單,青椒羊肉、蕃茄雞蛋,點了一桌,當然少不了酒。用碗盛著,我依稀記得是叫伊梨大曲之類,約莫廿七、八度,不算高,但相互敬酒時必須要見碗底。

 


新疆的孩子隨處都可接觸到歷史古蹟(Justin攝)

 

伊梨大曲的戰鬥


  我的酒量在「南蠻子」當中還算好,同行的日本青年山岸酒量低,人又老實有碗必碰,一會兒就不省人事了,呼呼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午餐時又和那幫漢人酒友混到一桌,結果山岸呼呼又入夢了。我和餐廳打工的大嬸交談,原來她是從內地南方來的。「這地方,冬天大雪封山,窗子要用木板釘好,幾米高的雪把房子都埋了,出都出不去,嚇死人了,沒幾個人敢上來打工。」她有點害怕,但對自己能堅守這份工作又顯然感到自豪。


  山岸在夢鄉的時候,其餘人去了登峰。在山頂巨石上遇到一名邊防軍士兵,我和他聊了一陣,他指著前方說:「那邊是外蒙,那邊是俄羅斯,那邊是哈薩克斯坦,我們這和三個國家相連。不過那邊這幾年好像真的有點不行了,人都往我們這邊跑,架鐵絲網都攔不住。」

  下山時看見一群孩子在草地上摔跤,看他們玩得高興,我跟其中一位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說:「我們也來摔一跤,好不好?」小男孩有點害羞,但周圍的人都開始起哄,他點點頭同意了。「三、二、一、開始!」不知怎的我「噗嗵」一聲,飛到兩米外的草地上,四周響起轟堂大笑。

 


維族女孩自幼穿戴的是絲巾和花裙(Justin攝)

 

與蒙古男孩摔角


  好,你這小子四兩拔千斤,借力打力是不是?我紮定馬再來,「三、二、一、」這小子雙手突然做了個假動作,我的「馬」也不自覺跟著往前衝,心想不好中招了,整個人又飛到了兩米開外。再來一陣爆笑,我爬起來拍掉一屁股的草,問他幾歲了?


  「六歲。」此時人人都笑得直不起腰了。小男孩覺得太掃我面子,有點不好意思,雙手合什向我鞠了個躬,口中喃喃說了句話。我沒聽清楚,問他說甚麼?他在我耳邊又說了一次。哦,「阿彌陀佛」。然後他領著這群孩子,瞬間就在林子裏跑得沒了蹤影。看熱鬧的人告訴我,他們是蒙族,「最苦就是他們,長年都在深山裏面。」


  轉眼間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因為工作關係,我也一直關注著新疆的變化。我發覺對於新疆的種種討論,往往忽略了,或者是未能理解一個基本要點:這是一個多民族、多元宗教及文化共存的地方。


歷史凝聚的共存


  對於那些曾經在南北疆行走過的人來說,這句話的含意是活生生的,她意味著一位漢族的大堂經理幫你打點住宿,一位維族的司機陪你外遊,一位藏族少年帶你登上雪峰,一位哈族大嬸請你入屋喝奶茶。在外工作時,他們會分別到符合各自習俗的地方午餐,然後又會回到同一個經濟循環內繼續工作。


  這種共存關係是二千多年歷史融合而成,它演繹了古都大清真寺「包羅宇宙」的大智慧,也滲透著社會生活的每個小環節。因此你可以在千佛洞一覽飛天之美,在高昌和交河故城感受漢唐的軍民曾經如何守護這城池,也可以簡單的就在自己的賓館房間內,聆聽來自窗外葡萄園後方清真寺傳來的廣播。


  新疆古往今來興盛與否,最終都只會取決於各民族的共存,而她在這種共存中亦滋養出世上少有的多元文化資產。我認為,應該沒有哪個單一民族或單一宗教,可以改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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