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政情

　　白宮發言人上周宣布，為了抗議中國違反人權，美國將對明年2月的北京冬季奧運會實行「外交抵制」，不派政府官員出席，但允許美國運動員參加冬奧和冬殘奧的比賽。澳洲、加拿大和英國隨後表示，也將採取「外交抵制」，也就是說與美國分享情報的「五眼聯盟」(FiveEyes)五國都不會派政府官員出席北京冬奧(新西蘭較早以疫情為由宣布不派部長級官員出席)。與此同時，西歐多國領導人表示，他們會考慮這個問題，但至今並無宣布加入抵制行列，顯示出拜登政府用「道義聯盟」來打擊中國並奪取「道德高地」的努力成效有限。

拜登想重新奪回「道德高地」

　　拜登政府上台後，試圖透過放寬南美移民入境(允許在美國境內等候難民資格審批)、重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巴黎氣候協議等措施來重塑美國的國際形象，證明美國尊重人權、奉行多邊主義，但這一輪操作事倍功半，沒能奪回「道德高地」。今年夏天，大量非法移民從美國和墨西哥邊境湧入得克薩斯州，隨後被困在邊境地帶，生存環境惡劣，還遭遇執法人員的暴力驅趕，引發外界有關種族歧視的指控。美國國內也有人強烈批評政府的不人道做法，逼使白宮只能恢復特朗普時期的政策，將中南美洲非法移民「拒之門外」，讓他們在墨西哥等候美國移民局的審批，這等於宣布拜登無法糾正其前任的錯誤，因而令他大失民意。

　　另外，拜登還不顧軍方的反對意見，下令讓美軍提前撤出阿富汗，結果是塔利班武裝不費吹灰之力昂首挺進首都喀布爾。曾經幫美國做事的阿富汗人頓感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脅，倉皇逃生，隨即引發了喀布爾機場的災難性事件，讓恐怖分子得以實施自殺式炸彈襲擊，再次導致美軍官兵付出生命的代價。這一事件嚴重打擊了美國的國際信譽。

　　面對這些挫折，在外交上缺乏建樹的拜登政府，策劃了網上「民主峰會」，試圖從道義角度全力抨擊「專制國家」，並把打擊腐敗作為具體突破口，但其真實目的則是借機建立由美國做「盟主」的「民主大聯盟」，將中國和俄羅斯等國設定為敵對陣營，從而彰顯美國及其盟友的「道德優勢」。為給這次網上會議提前造聲勢，拜登政府在會前宣布，不派官員參加北京冬奧，以便讓這個話題能因「民主峰會」的召開而進一步在國際輿論場上發酵。

「外交抵制」無實效，但會被記入歷史

　　歷史上總共出現三次大規模抵制奧運會，較為人知的是1980年西方國家及中國抵制莫斯科奧運會和1984年東歐國家全面抵制洛杉磯奧運會，而真正有積極成效的卻是1976年非洲26國抵制加拿大蒙特利爾夏季奧運會。當時南非仍在種族隔離制度下，國際奧委會要求各國抵制南非的體育活動，但新西蘭英式橄欖球隊仍然去南非比賽，非洲國家於是要求蒙特利爾奧運會禁止新西蘭運動員參賽，但遭到拒絕。憤怒的非洲國家集體抵制蒙特利爾奧運會，導致很多項目因選手不足等原因而被逼調整賽程，特別是非洲選手佔優勢的田徑賽事。這一事件讓全世界更加了解南非的種族隔離制度，對最終結束這一制度產生了積極的影響。

　　被抵制的莫斯科奧運會和洛杉磯奧運會是冷戰時期兩大陣營「鬥法」的犧牲品，也是政治介入體育的典型案例，在國際傳媒的大量報道下成為歷史教科書中的內容，但並未直接影響到東西方關係的走向。

河北崇禮冬奧場館。 (CNS)

　　這次美國帶頭搞「外交抵制」，對北京冬奧的正常進行不會產生影響，因為奧運會的主人是運動員和觀眾，政府官員是否出席只屬於「點綴」。西方幾個國家不派官員參加，屆時會成為西方媒體報道中的一個「要素」，但吸引眼球的仍是奧運會各項比賽的動態新聞和人物速寫。2008年我有幸採訪北京夏季奧運會，當時也曾發生個別政治事件，但都像是往湖裏投一粒石子，僅在短時內引起很小的波紋，估計這次「外交抵制」也不過如此，最多只會在未來的百科書中給北京冬奧會增加一個負面的條目。

提升中國的軟實力，需要更加開放

　　但是，美國搞人權外交在國際上對中國造成的負面影響是可以感受到的，對此必須加以重視。特朗普政府利用新疆人權問題極力將中國標籤為獨裁專制國家，拜登政府更進一步污衊中國在搞種族滅絕，這需要中國官方做出反擊，把新疆的實際情況告訴全世界。同時，更需要中國堅持開放的態度，令人民可以享受到越來越大的自由度，因為這是鼓勵發明創造、提高中國軟實力的重要前提。只有當中國的軟實力得到外部世界的廣泛接受與欣賞，才可能推動中國逐步向「道德高地」邁進，令中國人更有自信。

　　本欄於去年底指出，美國為首的五眼聯盟，初步完成從西、南、東三個方向圍堵和分隔亞歐大陸，2022年將出現激烈的地緣之爭。其中南部的一條封鎖線，就是從中東沿裏海，分隔中亞，直抵俄羅斯南垂。話音甫落，新年的第一場「大戲」居然就在這條線上演。

(iStock)

　　新年開場戲的「角鬥場」哈薩克斯坦有多重要，只要看一眼地圖就知道－－她東接中國新疆，然後由北至西，與俄羅斯背靠背一直伸延至高加索。再往西南，出了裏海就是中東。背景資料就簡單寫到這裏；本文側重的是這場「顏色革命」非同一般的發展與結局，以及更為重要的問題：這會不會只是更大變局的一次「熱身戲」？

哈薩克總統托卡耶夫（shuuterstock）

哈薩克反顏革模式

　　本文將提出一點觀察：不論背後策劃者是誰，又或組織多麼精密，這場哈國反政府行動的參與者們顯然闖入了一個連環雷陣，不僅使得今年的亞歐地緣之爭一開局就峰迴路轉，更可以說是亞歐國家首次演示了一場聯合「反顏革」的範例。這個範例亦因此可以稱為「哈薩克反顏革模式」，它的出現預示本已爐火純青、行之有效的「顏革」策略將失效。

　　必須要指出，今次哈國的反政府行動並非一般的「顏革」，因為它一開局就具備高度的軍事策略性，且充滿暴力血腥。它的策劃者揀選了1月2日，即新年假期起事，而且迅速把目標鎖定在最大城市阿拉木圖，並在5日武力攻佔該市的前總統府、政府主要辦公大樓及國際機場。

　　據哈、俄兩國媒體報道，攻佔行動有大批外國人士參與，他們配備比軍警更為精良的武器，先後發動了6波攻擊。在行動之初至少有13名軍警被殺，軍官更被斬首。如報道屬實，這場反政府行動與其說是「顏革」，倒更像是伊斯蘭國最初在伊拉克北部和敍利亞冒起時的「恐暴」方式，透過斬首等虐殺俘虜手段震懾對手與民眾，並搶先佔領一些大城市，建立可與首都分庭抗禮的根據地，形成割據局面。

（shutterstock）

迅速定性敵我分明

　　角鬥場的另一邊是開場戲的主要懸念－－哈國總統托卡耶夫的命運。出身於前蘇聯外交系統，自從2019年出任總統來，西方媒體一直指他生活在前總統納扎爾巴耶夫的陰影下。看他那一介文弱書生的外形，似乎亦很難受得起這場暴風驟雨。

　　然而正是他，就像一個平時暗自操練多時，一上場就技驚四座的「黑馬」，一開局就如連珠炮般發出連串指令：首先直接將反政府行動定性為「恐暴」，上升至「敵我矛盾」，軍警自可格殺勿論﹔同時下令全國進入緊急狀態，關閉互聯網、禁止外國人入境，堵絕了反政府力量利用互聯網及外援令局勢升級的途徑。

　　如果此時托卡耶夫的命運仍是未知之數，那麼他的下一個舉動就令戲路再無懸念—猶如在烽火台上點了一縷狼煙，他向集體安全條約組織（CSTO）發出了求救訊號。

獨聯體及其安全機制復活

　　CSTO是在前蘇聯解散後，依獨聯體機制建立的安全組織，現在只剩白羅斯、哈薩克斯坦等6國，而且一直遠離國際舞台，與獨聯體般似已成為被遺忘的歷史名詞。然而，一如托卡耶夫像是秘密操練多時的黑馬，CSTO 這回亦是「滿血復活」。俄羅斯的先頭部隊在2、3個小時內就完成集結，迅速乘搭伊爾76運輸機抵達阿拉木圖機場。

　　俄總統普京派出的不是一般內務部隊，而是俄軍中戰鬥力最強的傘兵和特種部隊。他們的到來使得哈國國內任何試圖裡應外合，推翻托卡耶夫的勢力都不敢輕舉妄動。結果，在北約執意東擴的背景下，哈國的一場「顏革」反而招徠了獨聯體及其安全機制的復活。

俄羅斯總統普京（網上圖片）

更大變局的熱身戲

　　在此我想回顧一則去年12月28日，亦即哈國發生暴動前，發自莫斯科的新聞：「獨聯體國家領導人非正式會晤當天在聖彼得堡舉行，慶祝獨聯體成立30周年。普京總統與哈薩克斯坦、白羅斯等國領導人出席。普京表示，俄方將進一步推動獨聯體國家間的關係發展……」

　　為甚麼這可能是更大變局的熱身戲？在反恐合作領域，還有一個比CSTO規模更大，包括中國、印度的上合組織。作為該組織的關鍵成員，北京在此次哈國爆發「顏革」之後，亦是第一時間對托卡耶夫表達了支持。

　　這預示了CSTO與上合會在未來建立更緊密安全合作關係。如果再進一步，東南亞、甚至是大洋洲國家基於自身安全利益，亦開始參考哈薩克經驗的話，這就可能使得東起太平洋西至亞歐內陸的漫長貿易線，出現一長串「反顏革」的烽火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