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碼新秩序

　　智慧城市彷彿是一種對將來生活的想像，似乎是很遙遠的未來才會發生之事。惟德勤發表的《超級智慧城市》研究報告卻指出，現時全球在建或已落成的智慧城市總數達1,000多個，當中半數更是屬於中國。

　　中國現有500個智慧城市試點，按地理分佈可劃分為4大智慧城市群，包括：以廣州、佛山、深圳、廈門為主的珠三角，以南京、無錫、上海、合肥、杭州、寧波為主的長三角，以西安、成都、重慶、武漢為主的中西部，還有以北京、天津、大連、青島、濟南為主的環渤海。

　　這些智慧城市群的成效如何，目前尚難定論，但單計監控鏡頭數量的話，中國卻足可傲視同儕。國際市調機構 IDC今年1月發布的分析報告估計，及至2022年，中國智慧城市所部署的監控鏡頭將多達 27.6 億部。以中國近14億人口計算，平均每名國民將可獲得兩部監控鏡頭「關顧」。

　　不過，單是拍下監控影像仍未完事，之後還要利用AI人工智能技術進行人臉辨識，以找出影像中人物的身份。早在2017 年，北京人工智能公司曠視科技旗下的Face++人臉識別雲平台，已獲得由中國國有資本風險投資基金領投的 4.6 億美元（約35.9億港元）。2018年，由香港中文大學工程學院團隊所創立的人工智能初創公司商湯科技，同樣因擁有人臉辨識技術，獲取軟銀中國 10 億美元（約78億港元）投資。

中國監控系統的人臉辦識技術已可準確判斷畫面中的年齡、性別和衣著。（圖片來源：翻攝自Quartz YouTube影片）

　　IDC報告指出，中國未來幾年內還會再投資300 億美元（約2,340億港元）於改進監控追蹤技術上。另一研調機構 IHS Markit 更估計，全球用於搜尋畫面中人物面孔的伺服器將有四分三被中國採購。

　　觀乎目前中國智慧城市的具體成就，便是智慧監控系統。現時中國大街小巷皆已裝設監控鏡頭，捕捉路上行人的一舉一動；然後，人臉辨識系統便會透過監控影像識別行人的年齡、性別、衣著。自2018年3月起，深圳交警便利用人臉識別監控系統，記錄和辨識闖紅燈的行人，並將其姓名和相片顯示於路旁大屏幕和「行人過馬路闖紅燈曝光台」網站上，以收阻嚇作用。

深圳交警的監控系統可即時記錄和辨識闖紅燈的行人，並將其姓名與相片刊登於「行人過馬路闖紅燈曝光台」網站上。（圖片來源：深圳市公安局交通警察局官網）

　　隨著中國智慧城市建設逐步推展，智慧監控網絡亦得以大幅成長，不但有助提高治安水平，更可有效改善交通管理、應急指揮、防災預警等工作。可是，當中涉及的個人私隱問題卻被完全忽視了！無處不在的監控鏡頭與強大的人臉識別系統結合下，中國國民的行踪去向與個人私隱，可說是完全難逃政府「法眼」。

　　當中國的智慧監控系統在爭議聲中日漸壯大，新加坡亦不甘後人，宣布由今年起替全國路燈逐步裝設監視鏡頭，並會連接到人臉辨識系統。新加坡政府解釋，這只是其「智慧國家」計劃的一部分，無意侵犯國民私隱；又強調一切只為分析群眾行動，一旦有恐怖襲擊事故發生，也有利於展開追蹤調查。

新加坡將由今年起陸續在路燈上加裝監控鏡頭和各式感測器。（圖片來源：cctvcamera.com.sg）

　　不過，澳洲梅鐸大學（Murdoch University）講師Ian Wilson指出，盡管街道監控鏡頭在紐約和倫敦等歐美城市亦頗普遍，但監控網絡連接人臉識別系統後，卻完全是另一回事。目前新加坡的犯罪率和恐襲機率俱不高，引入如此高科技的監控系統，便於理不合了！國際民權組織「電子前鋒基金會（Electronic Frontier Foundation）」的律師Adam Schwartz亦擔心，政府或會利用人臉辨識監控技術對付異見分子，降低民眾參與和平抗議的意願，窒礙言論自由。

　　剛結束的2023區議會選舉，因電子選民登記冊系統大規模故障，引來社會極大迴響。為求提升城市競爭力，近年各地政府積極引入智能化城市管理方案，電子投票也是其中重要一環。但今次電子選民冊無故當掉，被迫轉用人手派票，卻為香港智慧城市發展蒙上陰影。究竟看似更方便、快捷的電子投票，落地執行時要面對甚麼挑戰與風險？

電子選民冊當機改用紙本登記冊

　　選舉管理委員會於12月10日晚上宣布，用作核發選票的電子選民登記冊系統發生故障，無法如常運作，要改用電子選民登記冊，透過人手發出選票，並決定將投票時間延長1.5小時，至凌晨12時結束。選管會主席陸啟康表示，現階段未有證據顯示系統受到網絡攻擊，暫時故障原因不明。

　　特區政府已要求選管會成立專責調查小組，由政府資訊科技總監辦公室、選舉事務處資訊科小組、以及警察網絡安全及科技罪案調查科三方合作調查，須在3個月內向特首提交報告。

　　事實上，電子選民登記冊系統已非第一次出事。2021年9月舉行的選委會選舉，首度試用電子選民登記冊。同年12月的立法會選舉，電子選民冊開始大規模投入運作，期間有7個投票站的系統出現故障，令投票作業停擺約3至22分鐘不等，但因暫停時間較短、涉事票站數目小，是以影響不大。選管會解釋，事故起因是投票站電力供應和網絡連線不穩，以致部分系統未能正常運作。

2021年立法會選舉舉行前，選舉事務處曾為逾10,000名投票站工作人員，舉辦了20場電子選民登記冊系統操作的實習課堂。（圖片來源：香港特區政府官網）

美國各州份已全面採用電子投票

　　儘管有系統當機風險，但仍有不少國家樂於採用電子投票（Electronic Voting）。它的好處是，既可以簡化投票作業流程，讓票站不用再大排長龍，又可以方便海外國民遠距投票，有助提高投票率，促進公民參與。

　　電子投票大致上可分為兩種技術方案：網上投票、以及電子投票機投票。由於網上投票系統的架設成本高，潛在資安風險大，加上選民接受度不高，所以通常只限於海外選民使用，譬如：新西蘭、瑞士等。當要面向全國所有選民時，大部分國家都傾向選用電子投票機模式，例如：美國、加拿大、澳洲、法國、以及比利時等。

　　市場上的電子投票機主要有兩種，分別為觸控式電子投票機、以及光學掃描投票機。以美國為例，目前所有州份已全面採用電子投票，不但設有電子選民登記冊來核實選民身份，更同時提供觸屏投票機、光學掃描機兩種投票方式供選民揀選。2020年，77%美國選民以人手填劃紙本選票、或用填票機投票後列印紙本記錄，再進行光學掃描；20%選民則直接使用觸控裝置進行投票。

香港選舉流程僅是局部電子化

　　至於香港選舉流程，目前只算是「半電子化」。香港跟美國一樣設有電子選民登記冊系統作選民身份驗證，但投票方式依舊是手劃選票，而不是像美國選民般可以選用電子投票機。點票作業方面，選委會早於1998年已引入光學掃描點票機，以加快選舉運作，惟在2021年選委會界別分組選舉中，光學點票機卻出現卡紙情況，反而延誤了點票流程。

2021選委會選舉所用的紙本選票尺寸跟市場上的光學掃描點票機相容，但最終卻出現了卡紙情況。（圖片來源：香港特區政府官網）

　　倘若香港選舉要大規模使用光學點票機，就要重新設計選票，以免發生卡紙事故，而且必需在全港600多個投票站裝設這種點票機，惟特區政府卻認為，此舉不符合成本效益。由是之故，香港的點票工作仍以人手點算為主，而美國則全交由電子投票機直接統計票數。

2023區議會選舉點票作業仍是採用傳統的人手點算方式。（圖片來源：香港特區政府官網）

電子投票機易被黑客鑽漏洞入侵

　　然而，有不少人質疑電子投票作業不夠透明，投票機可能會發錯選票、計錯選票，又或者被內部人員竄改票數，甚至遭受黑客攻擊。事實上，大部分電子投票機非為連接互聯網而設計，本身就欠缺紮實的網絡保安功能；就算設有安全機制，也有可能因軟件設計漏洞而被入侵。

　　2017年DefCon世界黑客大會上，一名來自丹麥的研究人員卡斯滕·舒爾曼（Carsten Schürmann）只花了90分鐘，透過《Windows XP》的系統漏洞，輕易取得WinVote投票機的遠端控制權。因此，大部分民眾依然較相信紙本投票、開票方式所得出的選舉結果，對電子投票的安全性始終抱持懷疑態度。

日、英、德已放棄使用電子投票

　　正因如此，電子投票在過去20年的發展相當緩慢，部分曾施行電子投票的國家更決定放棄使用，恢復紙本投票方式，當中包括：日本、英國、愛爾蘭、德國、荷蘭、芬蘭、挪威等。這些國家之所以停用電子投票，主因是軟件設計或人為錯誤引致系統不穩定，其他理由則為安全性漏洞、法律糾紛、涉嫌選舉舞弊、以及營運成本過高等。

　　不過，特區政府仍有意在短期內將進一步研究電子投票。2023年5月，政府建議在選舉事務處增設兩個首長級職位，其中一項主要職責是研究如何在選舉中更廣泛應用資訊科技。今次電子選民登記冊爆發大規模故障後，政府對選舉流程電子化的看法是否會有所轉變呢？且看專責小組在3個月後提交的調查報告結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