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政情

　　小說裏，圍在城裏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衝進去。現實中，城裏的人逃不出來，城外的人也攻不進去。

建在平原上的馬里烏波爾無險可守（互聯網截圖）

　
　　馬里烏波爾(Mariupol)無險可守，裝甲部隊穿過開闊的平原，可以直達城市的外圍，然而就是這城市外圍的一圈公寓樓群擋住了俄軍。樓上面，烏軍據守制高點，坦克來了打標槍、飛機來了射刺針。樓下面，一間間地下室藏了30萬被困市民。俄軍每發射一枚炮彈，都可能波及成百上千逃不掉的老弱婦孺。
　

俄軍步兵與烏軍展開巷戰（互聯網截圖）

樓下藏了30萬市民
　
　　別忘了俄軍是來「解放」自己同胞的，地下室裏的平民說不定都講著俄語，所以一開頭只能用輕步兵打前陣，從外圍逐點清理。俄軍的小股特種部隊從城外滲透，一邊偵察一邊引導炮火，一旦被烏軍發現就身陷重圍，俄軍為了營救自己人又派出更多部隊包圍再包圍。
　
　　馬里烏波爾於是就在俄軍、烏軍和草民之間打成大大小小的包圍與反包圍圈，在混戰中醫院、劇院、整個街區終究逃不過被摧毀的厄運。在城市的內圈，西方記者發來孕婦被抬出彈痕累累的醫院的照片，痛斥攻城俄軍視百姓生命如草芥。在城市的外圈，俄羅斯記者則對焦地下室裏停水停電的俄語同胞，指責守城的烏軍視百姓生命如草芥。與此同時，他們還都指對方發放假消息。
　

亞速營面臨被全殲的厄運（互聯網截圖）

巷戰就是要製造人間煉獄
　
　　除了媒體戰更上一層樓之外，論戰爭的本質其實沒有甚麼新鮮事：從伊拉克的費盧傑，到敍利亞的阿勒頗，又或者是從老一輩俄羅斯或烏克蘭人共同經歷過的斯太林格勒攻防戰，到蘇聯紅軍與德軍的柏林攻防戰，城市巷戰哪有不製造人間煉獄的？
　
　　當守軍把坦克、裝甲車、導彈藏進城市街區，就是要拿自己和市民的生命，和城市的殘垣敗瓦來阻擋和消耗敵軍。困守危城，唯一的轉機就是等待外援。怕就怕，外援不來了。就像現在，美國和北約至少暫時都已表明不會出兵烏克蘭，而俄軍卻在馬里烏波爾的外圍構築了兩層包圍圈。
　

下一場更大的圍城在基輔上演（互聯網截圖）

更大規模的圍城即將上演
　
　　自從普京把對烏克蘭的戰爭定性為「反納粹」，馬里烏波爾似乎就已經注定成為最慘烈的戰場，因為這裏就是被視為烏克蘭新納粹勁旅－亞速營的大本營。俄軍不僅要圍殲這支部隊，而且還會在城破後審訊亞速營俘虜，查證新納粹分子在當地犯下的罪行。而且，攻克馬里烏波爾就使得俄軍鞏固了烏東沿岸至克里米亞半島的控制權。基輔將成為第聶伯河邊的一座孤城。
　

基輔與馬里烏波爾位置（互聯網截圖）

　　這也許能夠解釋澤連斯基為何執意要西方建立禁飛區：因為在俄軍的空中優勢下，基輔城裏的烏軍撤不出去，城外的援軍和武器又送不進去，一場更大規模的圍城即將上演。這也許能夠解釋為何澤連斯基忙於對各國國會發表演講：因為現在只能依靠國會的力量，才能迫使各國的民選總統、首相和總理們，在與俄羅斯直接衝突的火線上再前進一步，從而保住基輔，而這場圍城也將繼續消耗下去。

　　5月20日，美國總統拜登啟程前往南韓，展開任內首場亞洲之行。可就在同一天，烏克蘭南部海港城市馬里烏波爾（Mariupol）的圍城之戰，也以當地鋼鐵廠最後2500名亞速營和烏軍士兵的投降而告終。

馬里烏波爾在圍城戰中淪為廢墟（互聯網）

　　5月24日，就在拜登即將離開日本，結束亞洲之行時，烏克蘭東部戰局亦發生根本扭轉；俄軍在頓巴斯（Donbas）地區由北至南齊頭並進，烏方的斯維特洛達爾西克（Svitlodarsk）、利曼（Lyman）等城鎮逐一失守。
　
歐美媒體180度大轉彎
　
　　5月初仍忙於報道俄軍節節敗退，普京時日不多的歐美媒體，突然180度大轉彎，為烏克蘭可能發生的大潰敗吹響了警號，甚至在兩軍火力全開的緊要關頭，討論這場戰爭是否應該盡快結束。連烏克蘭國防部發言人現在都承認，東部戰況十分嚴峻，可能成為左右國家命運之戰。
　

亞速鋼鐵廠烏軍向俄軍投降（互聯網）

　　俄烏戰況最具標誌性的晴雨表來自烏國總統澤連斯基，他再一次表示現在需要面對現實，願意與普京直接討論停火。上一次他發出談判訊號，換來了俄軍從基輔方向的後撤與停火，這一回克宮卻沉默了。
　
　　澤連斯基因而轉向歐美，要求提供重型火炮支援，包括射程達300公里的美國海馬斯多管火箭炮。如此一來，烏軍不僅可以在烏東與俄軍重炮對決，甚至有能力直接轟擊俄羅斯境內。
　
拜登被拉回烏克蘭戰場
　
　　拜登本來試圖趁亞洲之行，把美國及其盟友的焦點重新「校正回歸」至中國；然而烏克蘭戰場失利的消息卻如影隨形，如幽靈般想把他拉回歐洲。撥給烏克蘭的400億美元軍援，仍未能換來烏軍有戰略價值的反攻；如果繼續押注的話，不僅可能泥足深陷，更導致美俄直接對抗的風險上升，從而令美國更難聚焦遠東。
　

拜登拒絕向烏克蘭提供遠程多管火箭炮（互聯網）

　　但若不援烏，俄軍長驅直入，美國及北約戰後在歐洲建立的威信與秩序，就會敗在拜登的手裏。歐洲目前仍舊是美國全球戰略及外交政策的核心，美軍從阿富汗倉促撤離事小，如果歐洲陷入大潰敗，拜登和民主黨是會被記入史冊而難以翻身的。何去何從，成了拜登當前最大的難題，而他選擇了「拖」。
　
　　5月30日，拜登明確拒絕了向烏克蘭提供海馬斯多管火箭炮，這使得澤連斯基試圖擴大對俄軍打擊縱深的意圖化為泡影。從白宮的角度而言，這意味著防範了烏東衝突升級；但這一拖，卻意味著在沒有空中優勢和重火力支撐下，烏軍只能改為被動防守。基於俄軍現在暫也未能在烏東形成合圍，烏軍剩餘部隊也還有時間盡快後撤。
　
下一步棋取決於克宮
　
　　拜登的舉動實際上也是向普京發出了訊號，烏克蘭戰局下一步如何走，決定權落到了克里姆林宮。如果俄軍在頓巴斯之戰後止步，美俄就算是在歐洲暫時達成了均勢，拜登便得以在中期選舉前暫時抽身，轉為處理美國經濟、槍械管制和中美關係等其他內政外交燃眉之急；但若俄軍繼續擴大戰爭規模，則美國無可避免亦會擴大對烏克蘭的支援。
　

俄軍出動重型自走炮轟擊頓巴斯烏軍（互聯網）

　　頓巴斯之戰即將塵埃落定，戰爭會否擴大很可能取決於另外兩個熱點：一是白羅斯、烏克蘭與波蘭交界的三角地帶。白羅斯總統盧卡申科於5月26日宣布成立南部作戰司令部，向烏國邊境增派營級戰術群。作為俄羅斯最緊密的盟友，白羅斯的軍事動員不僅給基輔帶來壓力，配合該國已有的西部作戰司令部，同時亦應被視為向東歐抗俄前沿波蘭發出的警訊。
　
　　波蘭不僅在當前堅定支持烏克蘭抗俄，亦曾於2020年支持白羅斯反對派發動顏色革命，試圖推翻盧卡申科政權，雙方已累積相當的敵意。波蘭等前東歐陣營國家，在未來必將死命拉住美國和北約，繼續向烏克蘭投放力量以達成削弱俄羅斯，鞏固自身安全的目標，與俄羅斯及白羅斯直接爆發衝突的風險亦因此上升。
　
魚叉導彈協防敖德薩
　
　　更為重要的熱點則是烏克蘭在黑海沿岸掌控的最後一座重要城市和軍港敖德薩（Odessa）。本欄早前已討論過此地的軍事價值和政治意義，以局勢最新發展來看，單是俄羅斯目前控制的黑海沿岸港口，已足以威脅烏克蘭的糧食出口。如果連敖德薩亦不保，烏克蘭就會淪為內陸國家。
　

　　5月28日，即烏軍在頓巴斯節節敗退之際，烏國開始收到丹麥援助的魚叉反艦導彈。它目前唯一的作用，就是鞏固烏軍在敖德薩的海防，但卻擋不住俄軍從陸上的進攻。到了那天，拜登政府對烏克蘭的任何援助都可能為時已晚。因此，抗俄的東歐各國對於白宮的不滿情緒，亦難免與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