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

　　香港地搵食艱難，就連一片小小的石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哎，又有招紙啦，遮住了我的字！」語畢，嚴照棠便從沾滿油漆的手挽袋裏，抽出一把水泥鏟刀，然後手起鏟落，刮掉招紙，又拿起一柄油漆掃，蘸些白漆，再小心翼翼地翻新原有的字樣——「渠王通渠92263203」！他邊塗寫，邊嘀咕著：「搵食艱難啊！」

 

 

 

嚴照棠的手寫廣告內容很簡單，只有其大名「渠王」、電話號碼、「通渠免棚」四字。

 

　　望著「渠王」手寫廣告塗鴉，是否很眼熟？好像周不時都會在街頭巷尾看到？今年74歲的嚴照棠，只要心情靚、天氣好，就會駕著電單車周圍搵「靚位」塗鴉！所謂「靚位」，就是人流多的地方，諸如街市、巴士站、燈柱、斜坡樓梯、馬路旁的石屎牆等。他的筆跡遍及港九新界，擺明車馬要吸引人眼球！

 

　　有人更尊稱嚴照棠為「街頭藝術家」、「文字師」，甚至下一個「九龍皇帝」，他聽罷爽朗一笑，笑得見牙不見眼，直言自己不過是一個通渠佬，四圍塗鴉只為搵生意。至於「渠王」稱號，是自己給自己封的，感覺厲害一點，也想讓人更容易記住自己！

 

嚴照棠的電單車，也是他的「搵食車」。車上放了不少開工架生，他說：「很多都是我自製的，怕被人抄去設計，不能給你拍照啦。」 

 

在大街小巷寫通渠廣告！

 

　　渠王的故事，其實和很多老一輩的香港人很相似。他從內地偷渡來港後，因為學識不多，只能夠由低做起。酒樓打雜、地盤工人、水電裝修學徒，他通通都做過，「又試過跟地盤判頭裝水喉，可惜賺不多；後來轉做煤氣喉管、石油氣喉管，還是賺不多。」事事向錢看，完全是因為捱過窮，所以把「賺多些」視為人生目標，一點也不奇怪！所以通渠很好賺？嚴照棠又露出其招牌笑容，說：「香港有那麼多高樓大廈，高樓大廈有那麼多水喉、渠道，用舊了就一定要修理！」很單純的想法！

 

　　但搵生意並不容易。嚴照棠最初把名字和電話號碼印在卡片上，然後把卡片塞到各家各戶的信箱裏，沒想到幾小時後回去一看，卡片被人扔了一地都是。但他沒有灰心，把卡片拾起來，又塞到各家各戶的信箱！為了節省成本，他後來改為貼Label貼紙，一下子印了幾萬張貼紙出來，然後四圍貼！效果有是有，不過嚴照棠還是嫌成本太高。

 

　　直到某日，他在街頭看到不少跌打醫生、萬金油的牆身廣告，靈機一觸，決定要仿傚其做法，自此隨身帶備一小罐油漆、幾把油漆掃，去到哪、寫到哪，把自己的聯繫方法——「渠王通渠免棚92263203」寫在大街小巷，連坑渠蓋都有！

 

 

去哪裏手寫廣告塗鴉最好？「渠王」嚴照棠說：「巴士站、行人路都好，最重要是，人流要夠多。不然讓我寫上大帽山山頂都無用！」

 

高調塗鴉，惹同行眼紅？

 

　　人怕出名豬怕肥，太過招搖總易惹小人眼紅。嚴照棠一臉無奈地說：「有些同行覺得，我跑去他們的地頭搵食，便噴噴漆來改掉或遮去我的電話號碼。」果然同行如敵國，不過你有張良計，「渠王」也有過牆梯！「我就多寫三、四組電話號碼！這組看不見某幾個數字，那組又看不見某幾個數字，但合在一起看，大家還是可以把我的電話號碼完整地拼出來。」他笑笑口指，連香港理工大學郭斯恆助理教授、香港浸會大學梁美萍教授都讚他！讚甚麼？不就是懂得利用空間來宣傳自己！

 

　　嚴照棠又試過被無聊人整蠱，半夜三更收過無數滋擾電話，甚至有人打來叫他起身屙夜尿！「經常都收到這樣的電話，貪玩嘛。」於是他學精了，只要是無來電顯示的電話，一概不接！難道不怕錯過潛在客人？嚴照棠言之鑿鑿地答：「不接！有些所謂的客人打電話來，只是想問價，不是真的找我工作。問長問短後，又不讓我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就只有他找我，不能我找他。」哦，原來是見過鬼所以怕黑！

 

嚴照棠的塗鴉工具不多，但油漆筆就有很多把，方便他寫不同大小的字。

 

「原來通渠佬的字都有人欣賞！」

 

　　在嚴照棠的眼中，他的塗鴉是低成本廣告（不過他也抱怨，自己被市政「抄牌」了很多次，累計下來已罰了不少錢，絕對是有苦自己知）。然而，在不少攝影愛好者的眼裏，「渠王」塗鴉是難得的城市風景，故曾發起「尋找渠王」活動，號召全港攝影師為「渠王」的塗鴉作品留影，並放到網上流傳！真夠瘋狂！未算！最瘋狂是，美國有線電視網絡CNN曾把「渠王」塗鴉列為香港最值得打卡的網紅景點之一！

 

　　「我從未想過，我的字能得到別人尊重，更未想過有人會覺得，我這個通渠佬的字很端正、整齊！」談到他的墨寶被不少人視為藝術品，還被放上Instagram 打卡，嚴照棠笑得開懷，就像小孩子得了糖果一樣開心。70多歲的阿伯都知道Instagram？他其實不懂，只知道是朋友和fans幫手放上網，也沒管背後是誰在打理帳號。或者在他而言，成功搵到生意才是最實際！

 

　　最近Instagram多了一個「渠王The Plumber King Archive」帳號，同樣收藏了不少「渠王」塗鴉作品，短短兩星期便吸引500多個followers！這個Instagram帳號的管理員，叫SunSun，自稱是「渠王」fans。因為偶然在油麻地看到嚴照棠的作品，覺得非常喜歡，便冒昧打電話約「渠王」見面，甚至跟著去看他到處塗鴉！

 

 

（截圖自theplumberking＠Instagram）

 

吸引fans開IG記錄「渠王」作品

 

　　「渠王不是為藝術而塗鴉，他是為搵食而塗鴉，很實幹的一個人。細心看看他寫的『渠』，三點水那裏，他說中間的一點是故意剔上去的，令我覺得他有著自己獨有的美術觀……」把這些觀察和感覺拼湊起來，SunSun覺得整件事很有香港情懷，很想保留下來。而第一步就是，用Instagram做網上推廣！

 

　　從事市場營銷工作的SunSun，對經營「品牌」當然想法多多，但他直言，他不是要利用「渠王」去賺錢，所以坊間有聲音說想要有導賞團又好，有人找他談廣告生意亦好，他都會以「渠王」的意願為先！

 

（圖源：theplumberking＠Instagram）

（圖源：theplumberking＠Instagram）

 

　　「渠王」的確不懂網絡營銷，但他沿用最傳統的宣傳方法，一筆一劃地寫自己的廣告，認真的態度、隨處可見的筆跡，結果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還引起了媒體的注意。或者，他才是最聰明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