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 & Living

　　法國一家小拍賣行最近拍賣一支「清乾隆粉青暗刻粉彩開光雙耳瓶」，估價200-300歐元，吸引到一班中國大陸的炒家瘋狂出價，最終以270,000萬歐元落錘，加上買家佣金折合港幣超過3,000,000萬。

　　一時之間議論紛紛，有人認為「3,000,000買完整器不過是同治光緒小碗小盤幾件而已， 而現在卻得頂級乾隆官窯」。亦有行家認為「法國小拍又放衛星，估價€200，€270,000落槌。估計又是有人撞大運，將這個殘缺不全的民國瓶子當乾隆本年撿漏。不過，這種情況真實付款的機率很低。」

　　我認為行家說的對。看畫工、工藝、粉彩的顏色、刻款，拍品是民國仿乾隆是無可置疑的。300多萬買一支民國仿乾隆的瓶子，買家將來再出手時一定輸錢，更大的可能是乏人問津，最終流拍。就算拍品是乾隆本朝的瓶子，300多萬的成交價也不算太便宜，因為拍品實在太殘，主要是大面積的釉剝落、器身破爛。

　　我很少買賣殘器，可能我跟殘器無緣！是的，人與人之間相識、相聚、相愛講求緣份；人與物的相遇何嘗不講求「物緣」這兩個字！二十多年前某一天的黄昏，一位香港行家接到一通某一個中國大陸文物販子打給他的電話，問他有没有興趣看一件無底的元青花罐。行家二話不說，即刻收拾行裝趕上大陸，最終以600,000人民幣拿下無底的元青花罐。幾個月後同一件元青花罐出現在香港蘇富比的拍賣會，已補上新底，最終以超過入貨價10倍的價格成交，成為一時佳話！

 　據另一位行家所講，同一件元青花罐最近又在中國大陸的拍賣會易手，成交價翻了幾倍。這一件無底元青花罐撿大漏的故事有一段小插曲。文物販子最先打電話給另一個香港行家，但他已約了腳打麻雀，想推到第二天早上才上大陸。文物販子急不及待，即刻打電話給另一位香港行家（買家），最終令到他冷手執個熱煎堆，食了一件大仙丹！

　　以上的撿漏故事給出一個啟示：殘器雖殘，但只要傷殘不在重要的地方，價格不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收藏圈以前有一個說法：瓷器起毛，不值分毫；瓷器毛了邊，不值半分錢。但隨着人們審美眼光的轉變，加上市場上的精品愈來愈少，真、稀、精的殘器的投資、收藏價值也開始受到炒家、收藏家的關注。在中國大陸的一些小拍，殘器出現的頻率頗高，價格又相對便宜，是初學者不容錯過的「老師」。

　　收藏殘器，重中之重必須是真品，其次是其本身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以高古瓷為例，器型特別、釉色、花紋精美者值得優先考慮。稀缺性也是一個重要參考指標，因此又殘又普通的高古瓷没有太高的投資價值，只適宜作為「老師」。

　　2020年7月25日紐約佳士得舉辦一場網拍，一隻「北宋鈞窯紫斑碗」估價15,000-25,000美元，最終以188,000萬美元成交。同類带紫紅斑的「泡泡碗」Bubble bowl，以數百萬，甚至超過一千萬港元成交是常見的事，可見雖殘猶美的高古瓷，收藏和投資皆高是大部分人的共識。

     明清官窯殘器的情况亦差不多。2016年3月26日「嘉德四季」拍賣會，一件「清雍正青花礬紅穿花龍紋玉壺春瓶」殘器，高 27.7公分，「大清雍正年製」款，估價10萬至20萬人民幣，落槌價卻高達470萬人民幣。

　　投資、收藏殘器是另一門學問，是收藏圈、拍賣市場的老手才能掌握的學問。初學者可能分辨器物的真假亦有困難，因此只適宜選購一些普品殘器作為學習之用，因為如上述「清乾隆粉青暗刻粉彩開光雙耳瓶」的買家一樣，學藝未精而闖進大價殘器市場，到頭來只會令到自己的荷包重傷！

　　有一位本地行家在拍賣市場買入不少殘器之後，出版一本專書，找到前蘇富比的瓷器專家湯普生Julian Thompson寫了一篇序言，介紹行家的殘器藏品，為它們鍍金。不少行家認為買入殘器的行家只是花費十份之一至五份之一的市價，買入大量官窯殘器，坐等升值，是聰明之舉，我卻不敢苟同。

　　歌舞昇平的年代，有錢人擁有大量資金，不會退而求其次，購藏殘器；在經濟蕭條的年代，有錢人的荷包大縮水，更不會購藏殘器，因為殘器除了不能為有錢人冲喜，還可能帶來晦氣。窮人就更加不用說，在好景或不好景的年代，窮人都沒有多餘資金購藏殘器，因為殘器雖殘，但市價動輒幾十萬、幾百萬，甚至過千萬港元一件，不是一般人可以買得起的。

　　在拍賣市場買入殘器之人，我認為大部分都是炒家。收藏家購藏殘器不是沒有，先決條件是殘器必須是獨一無二、藝術和歷史價值高，或是價格特別便宜。

　　一般人不知的現實是，殘器也有假貨。騙子故意將器物弄傷、弄殘，再以一個非常低的價格兜售，是轉移買家視線、引起買家貪念的技倆，在拍賣和私人市場屢見不鮮，不可不防。

清乾隆粉青地粉彩瑞芝番蓮紋天球瓶  倫敦蘇富比

　　倫敦蘇富比將會於11月3號拍賣一支「清乾隆粉青地粉彩瑞芝番蓮紋天球瓶」。此瓶於去年11月於倫敦齊仕閣拍賣行Chiswick以約460,000英鎊成交，高出估價10,000英鎊46倍。當時的買家獨具慧眼、吃了仙丹（撿了漏），還是坑了自己呢？很快便會知道！

　　今次「清乾隆粉青地粉彩瑞芝番蓮紋天球瓶」以150,000英鎊的估價上拍，只是去年成交價的三份之一，顯示貨主、倫敦蘇富比的信心不足，急於將拍品脱手，遂出現賤物鬥窮人的場景，真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認為「清乾隆粉青地粉彩瑞芝番蓮紋天球瓶」流拍的機會高唱入雲，因為它實在太殘，兼且器物本身爐份不好，有點次貨的味道。

北宋汝窯茶盞  香港佳士得

　　同樣是殘器，香港佳士得於2018年拍出的北宋汝窯茶盞，卻以5,635萬港元的高價成交。眾所周知，北宋汝窯器傳世品少於100件，因此是很多高古瓷收藏家夢寐以求的藏品。此盞原本斷開六塊，用金繕修補。拍賣前，香港佳士得將拍品再次修補，金繕不見了，看上去好像全美一樣。買家到手器物之後，心裏有沒有一條刺，不得而知。

 　由上述兩例可見，投資、炒賣殘器是另類高深學問。投資者、炒家要有眼光、膽色、市場觸覺，因此不是一般投資者、炒家容易掌握的學問。

　　我與殘器無緣。我買入的殘器，最終都是輸多贏少。最近十多年，我見到殘器便敬鬼神而遠之。我自問膽子不小，欠缺的可能是眼光和市場觸覺。盲頭烏蠅一樣亂闖亂撞，以失敗告終是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