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

　　活在疫情陰霾下已有兩年多，不能往外走的日子，七百萬人就如此被困在這小島裏，反而令我們更願意發掘城市中被遺忘的美。走在我城大街小巷，發現有些商場長期烏燈黑火，裝潢彷如定格於八十年代，異常的寂靜卻又奇怪地藏著一、兩個小商戶。這些俗稱「死場」的低人流商場教人敬而遠之，但偏有一個人想把它從黑暗中拯救。

 

 

丟空與等待，都是一種浪費

 

　　「我不明白，為何很多街坊都不知道富利來商場的存在。」從炮台山港鐵站走到被老牌屋苑、商廈、食肆所包圍的富利來商場，沿途人聲頂沸，午飯時間熙來攘往；唯獨愈走近商場，的確愈是人迹罕至。但亦阻不了黃鍏（南叔）在這個「香港十大死場」之一的富利來商場開設懷舊玩具店，更發起「活化富利來計劃」。

 

富利來商場建於七十年代，現在更被譽為「香港十大死場」之一。

 

　　跟著南叔走入這鴉雀無聲又沒有冷氣的商場，看見部分店舖重門深鎖又堆滿雜物。「炮台山有『油街實現』，是一個比較重藝術文化氣息的社區，這商場亦很適合擔當一個文化基地；如此丟空三十多年，我覺得很浪費。」本身是炮台山街坊的他，憶述兒時總愛跑到富利來，與朋友在商場內的噴水池玩耍，「當年這裏有很多寫字樓和日本人在工作」。因為這個情意結，他一直都想為富利來做點事情。直至疫情來襲，南叔的設計公司敵不過經濟不景而易手；這位曾任電影美術及櫥窗設計工作的設計師，變成「每天待在家等Job」的自由身工作者。

 

南叔決定以過來人的身份幫助失業的設計界年輕人，讓他們有一個展示作品的空間。

 

　　「我經歷過SARS，明白等待只是浪費時間。這商場有二十多間空置商店，不如我嘗試為年輕人造就更多就業機會，讓他們的作品得以被看見。」南叔深瞭設計界是很被動的行業，他不想大家呆在家中等機會，便構思了活化富利來的計劃，嘗試聯絡商場舖的業主，說服他們以便宜的租金把舖位租給年輕人開舖創業；既能幫助同行，亦能讓「死場翻生」，不至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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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台山PMQ的誕生

 

　　幻想中的一切總是美好的，但現實裡卻舉步為艱。「由最初跟業主的空談，到後來為他們捧上寫著『藝術與文化設計』、『炮台山PMQ』等字眼的計劃書，的確是辛苦的。」但南叔說，比起撰寫Proposal更辛苦的是尋找業主。最初，他猶如盲頭烏蠅般撥打陳年招租紙上的電話，「但通常只能找到地產經紀，不能直接找業主，所以我最後向街坊入手」。幾經辛苦找來數十個業主，誰知難題才正式開始……南叔表示，有些業主只要三顧草廬，便能以誠意打動，但有人到今時今日都不相信這計劃，說的是一位坐擁商場多個舖位的七旬老伯。「我只希望以統籌及中間人角色搞好商場，屆時租客需要直接找業主簽約，我不會收取任何佣金。」縱使南叔已經跟老店主澄清多次，他仍舊不為所動並多次指罵，質疑南叔是騙徒。想一想，老業主的憂慮不無道理；在利益當道的香港，真的有人會無條件地幫助別人、不求回報嗎？

 

商場內的旋轉梯形是打卡勝地！

 

　　你可以多疑，但絕不能否定一個人的付出和努力。南叔憑堅持和誠意，打動了一樓的多位業主，以市價六至九折，即每個月租$3,000至$5,000多元出租二十多個舖位，並承諾至少兩年不加租，「活化富利來計劃」正式展開！

 

　　「在計劃初期，店舖無人問津，唯有自己『洗濕個頭』率先進駐，當示範單位給大家參考。」所以，懷舊玩具店「南叔商店」就此誕生。的確，這個示範單位猶如為租客打了一枝強心針。至今，已有約十多間小店陸續進駐，包括手工飾物、露營用品、書店、雜貨、花藝、植物擺設等等加入這個小店商圈了！

 

南叔率先進駐開店，當示範單位給大家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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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新定義

 

　　經歷重重困難，南叔終於為富利來重拾生氣。但不要以為「死場」就是人人可租，如果你有心想進駐，還得要符合一些條件。「我不是要把富利來變得像大型商場般熱鬧，只希望讓特色小店有展示之地。」作為商場的「管理人」，他不會要求大家交計劃書，也不看店舖的賺錢能力，而是著重小店的獨特性，盡量希望大家所賣的產品不會重複。「香港有一個奇怪現象，就是這裏有一間茶餐廳很好吃，就會有更多茶餐廳進駐附近位置，賣著同一樣的產品。但我更相信，如果一間店舖真的很厲害，它開在黃竹坑、香港仔也有人會慕名前往，正如這商場的理念。」正如在日本，同一街道上不會有兩家拉麵店一樣，說到底，就是互相尊重彼此的專業吧。

 

南叔的小店以售賣懷舊玩具為主。

 

商場內亦有不同風格的小店相繼開業，如這間主打環保服飾的設計小店。

 

　　「雖然這個商場是死，但未至於沒人租。」除了店舖的獨特性，南叔更著重新舊共融。其實商場內除了一間間玩味十足的小店，還有一些老租客，例如速遞店、五金舖、影印舖等，「我不想因為一班新人的湧入，而影響他們」。

 

致曾不看好這計劃的人

 

　　由稍有名氣的設計師變成待業中的Freelancer，再到今天的玩具店店主兼「商場管理人」，一路上荊棘滿地，得來不易。在訪問尾聲，筆者跟著南叔遊走於滿有人氣的一樓，參觀各式小店時，他彷彿變成了店主們的代言人，流利又熟練地向我介紹著他們的創作與產品。

 

　　看著他與新舊商戶相處得融洽、談笑風生時，不禁問了他一句：做這一切都值得嗎？南叔思索一會說：「如果有時光機的話，我一定不會再做。上年的我仍是一位有點發福的大叔，但這一年間真的瘦了很多又累，但幫助到年輕人重拾事業和夢想，的確開心。記得最初著手營運商場時，有七、八十人叫我不要做下去，但我不喜歡聽這些說話，因為太多人都習慣了未做就先批評……」

 

南叔的確對各小店都瞭如指掌，非常厲害！

 

　　如果你曾經看輕過這計劃，曾經認為這個人太大想頭，曾經覺得這是徒勞無功的話，很抱歉，要讓你跌眼鏡。因為這個不聽話的人成功了，成功為「死場」賦予生命、為小社區帶來大型商場所缺乏的獨特性、為你和我建構出一個充滿本地文化的空間。

 

富利來商場

 

地址：天后炮台山京華道9－27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