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朝鮮領導人金正恩的綠色裝甲專列從平壤緩緩開出，於12日越過邊境，進入俄羅斯遠東邊疆區。

 

　　金正恩乘專列外訪時，往往以一種超緩慢的速度行進，這也許是他途中其實已經在會見某個國家的密使；但也可能是，他只不過忽然想在途中哪個站台上吸支煙，於是為了安排他下車，從鋪設紅地毯到周邊數公里範圍的安全警戒，就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人力物力。

 

「金君玉英雄號」橫空出世

 

普京：「這就是我們在此相會的原因。」（美聯社）

 

　　雖然金委員長以一種超然的緩慢姿態展開外訪，但朝鮮的核武發展，卻在最近取得了神速進展。就在出訪前一周，他在本月8日親自主持了朝鮮人民軍首艘戰術核攻擊潛艇「金君玉英雄號」的下水儀式。

 

　　金正恩自執政以來，一直在積極推進「新浦級彈道導彈潛艇」的研發。這艘潛艇的設計目標雖然是用於水下發射核導彈，但因受到自身技術條件限制，推進系統卻被迫採用了常規動力。這使得「新浦級」即使是研發成功，也不可能在距離半島太遠的海域活動。

 

　　「金君玉英雄號」的下水，卻顯示朝鮮忽然掌握了核動力技術，是誰在幫它？為甚麼要幫它？7月18日，就在基辛格以百歲高齡訪問北京的同一天，美軍時隔42年首次派出一艘戰略核潛艇「肯塔基號」，在韓國釜山作戰基地現身。美韓皆聲稱，這艘核潛艇的到來，是履行兩國首腦年初達成的《華盛頓宣言》，應對朝鮮核威脅。

 

　　但本欄當時指出，美軍戰略核潛艇抵近半島，真正威脅到的目標是俄羅斯遠東和中國京畿地區。核威懾容不得半分兒戲，你做初一，他必做十五。只要美國的核戰略潛艇在半島現身，就預示著半島以至整個東北亞，肯定會發生某種「對等反應」，以達致核威懾的「再平衡」。

 

普京：「這就是我們在此相會的原因。」

 

金正恩登上前往俄羅斯的專列（美聯社）

 

　　果然時隔才不到兩個月，俄羅斯總統普京在遠東迎接了金正恩，並高調引領他參觀了東方航太發射場。當現場記者追問普京，俄羅斯會否協助朝鮮發展衛星技術時，他毫不掩飾地說：「這就是我們在此相會的原因。」

 

　　美韓情報機關早就接獲到了金正恩即將訪俄的情報，並將之公諸於世。很不幸的是，各國輿論對「普金會」的關注，大都聚焦於朝俄軍火交易對烏克蘭戰局的影響，反而忽略了更為嚴峻的，對半島及東北亞核戰略形勢的作用。金正恩在俄羅斯航太中心的現身，說明朝俄合作即將達到「空天」程度，一旦坐標平壤，射程遠超152毫米重炮，火力更遠非火箭彈可比。

 

　　因此，「普金會」所展望的朝俄合作水平，對改變東北亞戰略態勢的重要性，其實遠超俄烏戰場。這場核威懾「再平衡」的結果是，朝鮮半島至少是在當前，突然升級為第一島鏈美、日、韓、朝、俄、中等國高度聚焦的熱點。由於這種聚焦涉及核對峙，一旦發生不測，整個東北亞必然火燒連環船。因此，區內所有國家都不應假設可以置身事外。

 

　　如前所述，作為半島核威懾「再平衡」的指標事件，「金君玉英雄號」的下水，顯示朝鮮忽然實現了核動力技術的飛躍。在此還需要補充說明的是，美軍「肯塔基號」是一艘戰略核潛艇，它的作用是在水下對目標發動核打擊。而「金君玉英雄號」是一艘核攻擊潛艇，它的主要作用是利用核動力的超長續航力，在水下持續追蹤敵對國家的核戰略潛艇。

 

　　它的出現，不僅令朝鮮有條件與敵對國家戰略核潛艇展開「貓捉老鼠」的水下獵殺遊戲，且朝鮮距離擁有戰略核潛艇，就僅僅剩下核彈小型化和衛星導航等關鍵技術了。那麼，向朝鮮提供核動力技術的國家，下一步又會提供哪些關鍵技術？

 

韓國專家們想起了中國

 

金正恩主持核攻擊潛艇下水儀式（美聯社）

 

　　當「普金會」在「聯盟-2」型運載火箭旁上演之時，韓國的國際問題和戰略專家們，終於想起中國來。根據韓媒報道，多名專家建言尹錫悅政府，加強韓中關係以制衡朝俄關係發展。其中韓國統一研究院朝鮮研究室主任洪泯認為，朝俄正在建構「反美聯盟」，中國的外交動向將成關鍵；前韓國駐俄大使樸魯壁稱，韓方有必要研究與中方攜手合作，讓朝俄之間的合作落空。

 

　　從韓國專家口中可以聽出的弦外之音是：雖然拜登政府主導下的「美日韓」同盟，正在把「中朝俄」視為同一個敵對陣營，但上述韓國專家認為中國還沒有加入朝俄的潛在軍事同盟；這種觀點無形中也排除了中國是朝鮮近期核武技術取得突破的推手；且同時擔憂尹錫悅政府過於強硬的對華政策，會導致東北亞的軍事平衡向不利於韓國的一方傾斜。

 

　　但同時須正視的是，這種韓國觀點表面上重視中國在半島安全形勢中發揮的作用，但骨頭裹卻把中國當成「美日韓」和「朝俄」陣營對抗之間，一枚可供玩弄戰略平衡，可以「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棋子。這說明韓國，事實上還包括一些周邊國家都還沒有意識到，像中國這種體量的大國，對其周邊安全形勢的建構往往會追求「百年大計」，而不是「一日三變」。

 

　　也就是說，當韓國現政府開始對中國變臉時，基於維持穩定周邊國際環境的需要，北京會在一定時間內設立「冷靜期」，試圖把雙邊關係拉回正常規道。一但「冷靜期」不起作用，北京反過來對韓國發生政策改變，其影響就可能遠遠超出韓國預期。

 

北京的拆彈者角色將改變？

 

美國及盟友在黃海舉行聯合軍演

 

　　在過去20年間，由於朝鮮半島與中國京畿地帶僅隔了黃海與渤海，朝核危機的升級向來非北京所樂見。因此，從六方會談到促成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和金正恩的兩輪「普金會」，中韓一同扮演了危機拆彈者的角色。

 

　　但是，基於兩大因素半島局勢再起風波：一是北約東擴引發俄羅斯出兵烏東，從而演變出朝俄關係的走近，反過來影響東北亞安全格局；二是美國在第一島鏈軍事實力消褪，為繼續圍堵中國而開始向日、韓兩國釋出自主武力開發空間。

 

　　這個舉動給了日、韓兩國現政府無窮的大國夢憧憬空間：日本開始積極通過登月計劃發展尖端空天技術，韓國則通過推高半島緊張勢態，釋出擁核武意圖，並向北約國家售武，建構軍工業大國基礎。

 

　　於是中國成為東北亞各國中，唯一仍試圖消除「陣營對抗」的國家。在朝俄一邊，朝鮮核攻擊潛艇的下水，預示北京的家門口將面對更為嚴崚和複雜的核戰略安全形勢；而在美日韓一邊，諸如薩德系統落地韓國、美軍潛戰略潛艇抵近半島、以及更有甚者，各國近期在黃海的公然聯合軍演，也可能導致北京對日、韓外交的「冷靜期」接近尾聲。

 

　　又或者，「冷靜期」已經結束？那麼放眼東北亞，一個島國在排核透明水，另外兩個半島國家分別在美俄支持下搞核競賽，那將是何等的烏煙瘴氣？因此，北京的東北亞政策調整，顯然不能像韓國專家眼中的「倒向哪一個陣營」那麼短淺，因為這種調整必須要達到以下目標：

 

　　首先它要確保美、俄、朝、韓、日等國旨能正視，中國對東北亞有獨立自主的安全及外交政策，任何一方都不應試圖操持；同時它需要令擾亂地區安全局勢的任何一方深切瞭解，需為其行為承受相應代價，尤其不能視中國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棋子。說到底，小國求平衡，大國建秩序。中國作為東北亞重要國家，未來需要調整該區域的「規範失調」，盡最大努力避免半島成為任何一方的代理人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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