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你找誰？」「找老先生的，他約了我。」那秘書帶著不相信的眼神，說：「坐那邊。」

　　回頭一看，兩邊都有梳化，她究竟叫我坐哪一邊？我不管那麼多，便走向一邊，怎知她喝令：「是那一邊！」

　　老先生的辦公室很大，這一層都是他的個人辦公室。秘書也有好幾位，看上去便猜得出誰比較高級。喝令我的應該是最高級的一個，她穿戴老套、看上去很高傲，明顯看不起我。但她看來是老先生頗信任的人，她在那裏不斷發號施令，不斷罵人。

　　老先生是城中的富豪，他約我到辦公室談點公務，或許像我這個年紀的人很少得以直接和老先生見面吧！一個小秘書問我拿了名片，送進了老先生的房間。那女人用眼角打量我，又繼續她的營生。

　　這時，我想起蘇東坡外遊時，路過一座古寺，他入內求見住持。住持見到他，只說：「坐。」又吩咐左右，說：「茶。」態度冷淡。住持和蘇東坡交談後，發現他頗有學問，亦具器度，便請蘇東坡到後面的廂房裏坐，很客氣的說：「請坐。」又叫左右：「敬茶。」及至住持發現面前的人是蘇東坡時，他立刻打躬作揖地說：「請上座。」再吩咐左右：「敬香茶。」

　　回到眼前這個大辦公室，當老先生打開門一刻，女人站起身，堆起笑臉，及見老先生走來我面前，和我握手時，她有點大惑不解。老先生轉頭對她說：「他就是我今早和你提及過的人，你要向他多學習。」然後拖著我的手，帶我走進他的房間。

　　過了不久，那女人竟親自給我送上茶來，老先生說：「怎麼要你來做這些？」女人裝出一副誠懇的樣子說：「我借機會向潘先生學習嘛！」

　　坐請坐請上座，茶敬茶敬香茶。三種態度，前倨後恭，蘇東坡感歎世態炎涼，我也算領教一二。情景可笑，人性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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