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絲鄧(上)

　　媽媽終於退休了。

　　為甚麼要說「終於」？因為她之前一直拒絕退休。 很多人都夢想可以少點工作，多些玩樂，或是25歲的願望是40歲便可退休。 我媽從不是這類人。

　　小時候常聽到她埋怨爸爸給的家用不夠支持一家的開支，要工作幫補家計。 在我和弟弟的成長過程中，家裏客廳曾出現過不同的「裝飾物」: 有一堆堆的冷手襪（剪掉毛線交回工廠），還有一座比衣車還大、結構古怪的「軋橡筋機」，只要把不同顏色的粗身橡筋放在一個特定凹槽位，放上一個小小金屬扣，用腳踏一下橡筋機的踏板，凹槽位上的一個裝置隨著「轟隆」一聲便把金屬扣壓實，一條扎頭髮用的橡筋便製成。媽媽要我做完功課後幫忙軋橡筋，但我很怕吵，軋一會已覺頭痛，怕媽媽責罵又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做。 那個年代家家戶戶都日不閉戶，有時候放學回家，在樓梯口已聽見那「轟隆轟隆」聲。

　　軋橡筋機一直轟到我和弟弟又大了一個碼，媽媽見我們也算可以照顧自己，便送走了軋橡筋機，出外兼職當書本釘裝女工。我媽雖是圍村原居民，可幸我外公是個相當開明的人，她可以去上學讀書。不過媽媽是與書本無緣的人，拿著書本便想睡。一個不愛看書的人，卻天天要對著一大堆書，不知她有沒有打瞌睡？

　　不久之後，廳內又出現了一些新事物－一張躺椅、一部外型奇怪的小型吊臂機器、和一塊很大的玻璃鏡－原來媽媽學做美容師，那部外型古怪的吊臂機器，是部「蒸臉機」， 做＂facial＂用的，可把蒸氣噴在臉上，令毛孔擴張，方便做深層清潔。那時候的我已上中學，卻是個不愛美不甚打理儀容的運動型黑炭，媽媽曾替我做facial，我卻覺得整件事情怪別扭的，試過一次以後也不願再做。 現在嘛，當然後悔啊……

　　由家庭式美容師，再跑到國內做美容生意，遠至黑龍江也曾留下媽媽的腳印。她也曾經試過在北角區開過小型美容院，我以為她注定吃這行飯 , 誰知她卻忽然轉行去做保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