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通通訊社駐滬記者吳天佑29日上海專電》「你,你央行出來救市當然利好,周一大
盤應該會反彈。可是老百姓都被嚇壞了,沒那麼容易再被你忽悠的了,可能不會漲那麼多。」看
著眼前這人講得頭頭是道,我報以點頭和微笑。
星期六(27日)晚的上海。那是上證綜指暴瀉7﹒4%的後一天,讓人微笑不斷的一天。
第一個微笑,是人行罕有地宣布「雙降」。官方解釋照舊,說是為了穩增長、降低社會融資成本
。但碰上這不能再巧合的時機,明白人除了點頭微笑,唱句「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還能做甚
麼?
微笑之二,是我陪剛轉職的朋友渡假消遣,竟換來一次另類又可貴的財經見聞。
*投資峰會*
微笑瞬間變為「啊」一聲慘叫。「你腸胃不好,經絡不暢通。」按摩師傅邊對我說,手不停
抓住我腳底捏、推、搓,毫不留情。看著我扭曲痛苦的臉容,他的微笑比我的更大。「都怪上海
菜油膩。」我口裏作無謂的掙扎。
另一位女師傅搭嘴,愁眉不展:「漲完還是會一直跌吧。我老公這幾天把贏的都輸回來了。
」一位男客人反駁:「現在是『政策牛』,靠股市推動經濟,中央不會容許崩盤的。」看他自信
的樣子最多二十多歲,隨時比我還小。
接著,連一直躲在角落玩手機的收銀大姐也開始預測股指走勢,然後慨嘆一個熟客輸掉身家
後就沒再來光顧。這幾百呎的家庭式足浴小店,彷彿主持著一場投資峰會,比電視上全是平頭、
眼鏡、西裝的股評節目精彩得多。
*A股「太民主」*
李小加不久前把以散戶佔比逾八成的A股市場形容為「太民主」,亦不知惹過多少市場人士
莞爾。原來走訪幾多遍交易所或券商,竟不及到按摩店一趟的體會更深。除了說明在這瘋狂的年
頭如何「全民皆估」,從股民們的心態更可看見,這被吹捧半年有多的「牛市」根基有多薄弱。
A股散戶即使滿口理性,落場時通常都十分衝動,耳朵也很軟。他們投資(機)的進取程度
絕不輸港股散戶,我們叫「瞓身」,他們是「賭老本」,有些甚至連融資的保證金都是從別處借
回來的,無限倍槓桿。他們很輕易聽從媒體或評論員的慫恿,或因某些消息而入市,卻又很容易
陷入恐慌。他們是裝著羊心的狂牛。
結果是甚麼?大市可以V型反彈,可以一天跌7%,垃圾股可以炒上九霄雲外。你想,你就
可以。而聲稱正在去槓桿、打遏場外配資的政府,面對快要遭「斬倉」的融資大軍,也許只能開
開急救藥,安撫人心。
*散戶的錯?*
不,這是散戶的果,卻不是散戶的錯。
資本逐利是鐵律。成熟市場表現相對穩定,部分靠的是「精英管治」,即以機構為主力的投
資者結構;但要吸引機構大戶,必須要有穩健的制度和環境。紐、倫、港,它們都有過一段「去
散戶化」的成長史,那尷尬得令人雞皮疙瘩的青春期。誰記得幾十年前,美股只有一成多機構投
資者?
但至少在此刻,在一個資本受管制的半封閉市場,當經濟衰弱時股市蒸蒸日上,當業績七年
來最差的鋼鐵業可以跑贏大市,當官方透過政策和輿論直接干預市場,當資訊不透明,當大部分
機構投資者其實都是「國家隊」……如果我是MSCI公司,我也只好微笑,客氣說句「明年請
早」。
股市,我一直看不懂,現在更是愈來愈難懂了。我只知道,當大媽與白領們論市講股,分不
清誰是誰,是個甚麼現象。「當師奶變成白領,兇兆。」這是「男神」黃子華在1999年道出
的真理,依我看來,比耶和華的真理更真。
星期六晚的上海。回家途中,的士司機隨意拋出一句:「周一股市該漲嘍,股神保祐。」我
望向夜空,股神嘴角一揚,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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