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時代】郎平:一無所有，王者歸來(下)

　　中國女排的「教母」級人物郎平，年少成名又激流勇退，在美國蟄服8年。她說，如果我沒有經歷過出國後「一文不名、一無所有」的生活，沒有這些起起落落、沉沉浮浮的經歷，我的人生不會有第二次起航。

　
　　從哄著一群水平很差的校隊隊員，到受聘意大利俱樂部，再到執教中美女排--「郎家軍」的如虹氣勢一次次見證郎平王者歸來。

郎平：如果沒有經歷過出國後一無所有的生活，沒有沉沉浮浮的經歷，我的人生不會有第二次起航。

　
回國執教，除了自己只剩下兩個箱子
　

　　27歲離鄉赴美，7年如同滄海桑田。1994年，郎平從全民偶像成為2歲女兒之母，中國女排「五連冠」彷彿已是上輩子的記憶。繼1988年漢城(今首爾)奧運會僅獲銅牌、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成績直墜第7，1994年世錦賽更只拿了第8。

　
　　當年11月，郎平接到中國排協電話，要她「從香港彎一下北京再回美國」。抵京當晚，恩師袁偉民開門見山希望她回國執教，因女排需要「一種人格的力量」來調動隊員。

　
　　「回」與「不回」的抉擇之間，對郎平來說，是天翻地覆的決定。當時，她正與丈夫協議離婚；新買的房子還沒住暖，舊租的房子還沒到期；綠卡、解除受聘球隊合同違約金……一句「祖國需要你」如同魔咒，讓她獨自一一安頓好所有。臨登機前，34歲的郎平忍不住慨嘆，「我這樣忙碌十多年，結果把甚麼都忙沒了，屬於我的，只有我自己和身邊的兩個箱子。」

　
月薪百元，帶女排走出世界第8低谷

　
　　1995年2月15日，郎平回到北京。當年9月，中國女排如願奪得亞洲錦標賽冠軍；緊接著11月，再奪得世錦賽季軍。郎平如妙手回春的郎中，讓頹靡不振的女排恢復生氣，但誰能想到，她的月薪最初僅500多元人民幣，連每周給女兒打長途電話都不夠。

　
　　除了忍受母女分離，高強度的工作壓力和病痛的折磨更讓她心力交瘁，數次在訓練和比賽地昏厥，膝蓋亦老化至70歲老人的程度。因為傷病，這個昔日世界三大主攻手卻說，「女兒向我跑來時，我不敢抱她，我怕抱不動她。」1998年，帶領中國女排連奪亞特蘭大奧運會、日本世錦賽銀牌的郎平，以健康原因宣布辭職。

　
　　1999年，郎平遠赴意大利執教，每逢周末休息，幾乎都會坐火車四周遊歷。硬朗的她原來十分喜歡時裝和建築，「有時候可以在廣場上一坐就是半天，放鬆一下。」五年多期間，她執教的兩支球隊均獲得意大利聯賽冠軍、甚至歐洲女排冠軍聯賽冠軍。

　
著星條旗球衣，求勝只為顯專業精神

　
　　2005年4月，為了陪伴已經13歲的女兒，郎平決定接受美國排協的邀請執教美國女排，消息瞬間傳遍中國的大街小巷。當時，北京已獲得2008年奧運的主辦權，有人在網絡上指責郎平是「叛徒」，有人擔心中美女排若狹路相逢，陳忠和恐難敵對中國「知根知底」的郎平。

　
　　2008年8月15日，萬眾矚目的中美之戰在北京首都體育館上演，現場18000名觀眾猶如紅色海洋，郎平與一眾美國隊員球衣左側的美國國旗顯得有點刺眼。時任中國國家主席的胡錦濤特別到場觀戰，中國的媒體則再三「提醒」球迷，不要視郎平為「賣國賊」，而是應為她感到驕傲。

　
　　比賽進行時，中美先各勝一局，熟悉中國女排的郎平排兵布陣力克中國隊的快攻打法，美國隊最終以3:2勝出。對於在「家門口」戰勝中國女排的感受，郎平說，無論是對陣中國還是古巴，我想的只是一個對手，專注這場比賽，不帶任何情緒。要顯示專業精神，在暫停時給隊員正確的指示。

　
　　當被問到會否再次回國執教，她說，中國女排主教練的重任、壓力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和承受。但2013年，「郎指導」真的又回來了，二次「救國」。

　
二度出山力勝體制，創大國家隊模式

　
　　2009年，中國首家職業排球俱樂部恒大女排成立，郎平受聘主教練，年薪高達500萬元人民幣。與恒大女排在全國聯賽上一路劈荊斬棘相比，中國女排繼2008年北京奧運後，在2011年世界杯、2012年倫敦奧運會上始終難求一勝。

　
　　與18年前一句「祖國需要你」，即打動郎平拋下2歲女兒回國相比，今次郎平的再度出山，源於國家體育中心終於鬆口，承諾給她極大的自主空間，包括--主教練對選人用人的絕對話語權、搭建中外共融的復合教練團隊、打造女排大國家隊模式等。

　
　　2013年4月，郎平一上任，就大刀闊斧改組女排隊伍，破格提拔朱婷、袁心玥、張常寧等一批95前後的年輕隊員。有海外經驗的郎平，一改舉國體制下的半軍事化管理，柔性鼓勵隊員展示個性。

　
　　2015年，郎平愛將惠若琪證實得了心臟病，在8月出征女排世界杯的前一天，郎平在最後一場訓練後情緒失控。將隊員視作孩子的她說，「由於健康原因一個個倒下去，跟那槍林彈雨一個個倒下似的，我覺得特別可惜。」

　
　　主力缺席，中國女排在世界杯首戰遭遇歐洲勁旅塞爾維亞隊，節節敗退。郎平果斷採取大面積換人的手法調整比賽節奏，贏得首勝，最終以10勝1負的成績奪冠--中國女排時隔11年再獲世界冠軍頭銜。

　
永不放棄，巴西奪金，再寫下新傳奇

　
　　2016年8月，巴西奧運開幕，在小組賽輸給荷蘭、塞爾維亞和美國隊的逆境之中，中國女排在郎平的率領下頑強拼博，在淘汰賽中逆襲兩屆衛冕冠軍巴西隊、擊敗歐洲新貴荷蘭隊，最終戰勝世界杯亞軍塞爾維亞隊，睽違12年後，昂首登上奧運會最高領獎台，寫下新傳奇。

　
　　女排奪金一刻，從官媒到網民，無不鼓舞盛讚。郎平賽後感言「所有的困難都是比賽一部分……我們堅持到了最後，笑到了最後。我們永遠不放棄，追求每一分」，可謂是送給所有在現實和逆境中奮鬥的人的最好鼓勵。

　
　　有人說，女排之所以讓人看到流淚，是在於人們從她身上彷彿看到自己奮鬥的影子。而郎平讓人記住的，不僅是竭盡全力的拼博精神，更有她的平和謙卑、腳踏實地。世上可能根本沒有甚麼「郎平神話」，只有一個賽前吃方便麵飽肚、賽後感動到說不出話的郎指導；根本沒有甚麼「鐵榔頭」，只有一個愛化妝也愛換手機殼的平凡母親。

  　
文：俞瑾　圖：C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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